反正脸上伤痕累累,分辨不清样貌。
无方想起了初见瞿如时的情景,当然这人比瞿如惨得多,肿胀变形的脸,眼睛像个桃儿,基本已经面目全非了。
她轻牵唇角,“风骨有什么用,能傲一时,还能傲一世吗?”
一人一鸟驻足看,上游水流湍急,纤夫们行进得很慢,短短的两丈远,那个人又挨了十几下。
鞭子和皮肉接触发出的脆响传到这里,干净利索毫不含糊。
那人摇摇欲坠,眼看要倒下了,瞿如问:“师父,你打定主意见死不救了吗?”
这话说得奇怪,为什么要救?世上闲事那么多,哪里管得过来!
“啪”
,又是一声。
这次愈发响,那个人的头皮被打裂了,血顺着鬓角汩汩流淌,把胸前的衣裳都染红了。
瞿如落地化成人形,她知道师父的脾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指望她上前阻止是不可能的。
她只好自己幻化,打算紧要关头出手相救,因为她有血有肉,有恻隐之心。
她的腹诽无方都知道,然而一道有一道的规矩,救人的方法施在妖身上不起作用,救妖的方法强加给人,人也承受不起。
中土的草药她以前研究过,但这上百年来从未医过一个人,就算把他救下了,她心里也没底。
她揣着袖子叹息,那人终于跪下了,夜幕掩盖了鲜血淋漓,但她看得一清二楚。
终归医者父母心,她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在监工再一次扬手的瞬间格开了他的鞭子,“请手下留情,这么打下去,他会死的。”
干这种活儿的人,十有八九都凶神恶煞。
那个监工正要大骂,夺过火把一照,照见了她的脸,满腔怒火立刻拧成了微笑,“小史怎么在这里?吃完了晚饭出来消食儿?”
无方漫应一声,垂首看跪地的人,伤太重,恐怕是站不起来了。
但他抬起眼,肿胀的眼皮间仍有微光透出。
窥不见那眼神的内容,无方也没有兴趣探究,因为这血肉模糊的脸实在太恐怖,她很快调开了视线。
朝边上指了指,示意监工借一步说话。
守塔人在天极城有功勋,监工也让她几分面子,依言闪到一边,拱了拱手问:“小史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
无方道,“我想打听一下,那人是什么来历?”
监工哦了一声,“中土贩卖来的奴隶,几经转手,鬼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小史打听他做甚?”
无方不太好开口,还是边上瞿如插嘴,“我师父觉得这人长得很像她表哥,不忍见他受苦,特来请孙吏卖个人情。”
监工张口结舌,不太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不过既然守塔人有求,不应怕遭报应。
反正奴隶多得很,时不时会死上几个,到时候往上一报,随便就糊弄过去了。
当然自己的难处是要夸大一下的,兜了个含蓄的圈子,顺利换来下次头排祈福的特权,这个被打成了血葫芦的小子,就送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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