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回过头来,原来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手撩了帐子,便欲下床来。
她忙上前跪下去替他穿上鞋,慌乱里却忘记去招呼外面的人进来。
皇帝犹有一分睡意,神色不似平日那样警敏锐捷,倒是很难得像寻常人一样有三分慵懒:“什么时辰了?”
她便欲去瞧铜漏,他却向案上一指,那案上放着一块核桃大的镀金珐琅西洋怀表,她忙打开瞧了,方答:“回万岁爷,未时三刻了。”
皇帝问:“你瞧得懂这个?”
她事起仓促,未及多想,此时皇帝一问,又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道:“以前有人教过奴才,所以奴才才会瞧。”
皇帝“嗯”
了一声,道:“你瞧着这西洋钟点就说出了咱们的时辰,心思换算的很快。”
她不知该怎么答话,可是姑姑再三告诫过的规矩,与皇帝说话,是不能不作声的,只得轻轻应了声:“是。”
殿中又静下来,过了片刻,皇帝才道:“叫人进来吧。”
她竦然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犯了大错,忙道:“奴才这就去。”
走至暖阁门侧,向外递了暗号。
司衾尚衣的太监鱼贯而入,替皇帝更衣梳洗,她正待退出,皇帝却叫住了她,问:“李德全呢?”
她恭声道:“李谙达去办万岁爷吩咐的差事了。”
皇帝微有讶异之色:“朕吩咐的什么差事?”
正在此时,李德全却进来了,向皇帝请了安,皇帝待内官一向规矩森严,身边近侍之人,更是不假以词色,问:“你当值却擅离职守,往哪里去了?”
李德全又请了个安,道:“万岁爷息怒,主子刚歇下,太后那里就打发人来,叫个服侍万岁爷的人去一趟。
我想着不知太后有什么吩咐,怕旁人抓不着首尾,所以奴才自己往太后那里去了一趟。
没跟万岁爷告假,请皇上责罚。”
皇帝事母至孝,听闻是太后叫了去,便不再追究,只问:“太后有什么吩咐?”
李德全道:“太后问了这几日皇上的起居饮食,说时气不好,吩咐奴才们小心侍候。”
稍稍一顿,又道:“太后说昨日做的一个梦不好,今早起来只是心惊肉跳,所以再三的嘱咐奴才要小心侍候着万岁爷。”
皇帝不禁微微一笑,道:“太后总是惦记着我,所以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老人家总肯信着些梦兆罢了。”
李德全道:“奴才也是这样回的太后,奴才说,万岁爷万乘之尊,自有万神呵护,那些妖魔邪障,都是不相干的。
只是太后总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再四的叮嘱着奴才,叫万岁爷近日千万不能出宫去。”
皇帝却微微突然变了神色:“朕打算往天坛去祈雨的事,是谁多嘴,已经告诉了太后?”
李德全深知瞒不过皇帝,所以连忙跪下磕了个头:“奴才实实不知道是谁回了太后,皇上明鉴。”
皇帝轻轻的咬一咬牙:“朕就不明白,为什么朕的一举一动,总叫人觊觎着。
连在乾清宫里说句话,不过一天功夫,就能传到太后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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