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临字帖的人不知道其中缘故,人云亦云的多了,不错也是错。”
见识浅薄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无知,只会拿自己有限的认知去质疑别人。
遇见这种事,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最后不过一笑尔,就由他们去说吧。
马车跑动起来了,马鞭上点缀的小铃铛一摇,出啷啷的脆响。
颐行总是忍不住拿手撩动窗上垂帘,仿佛能分辨方向,记住大侄女身处何方似的。
皇帝见她被窗外烈日晒得脸颊红,漫不经心地说:“肉皮儿被晒伤,须得二十多天才能养回来,到时候不知要用多少七白膏,要往脸上敷多少层啊,连人都不能见。”
颐行听了,终于老实地放下了打帘的手,端端正正坐着问他:“到底还要跑多久?”
皇帝没应她,只说:“是你要见的,就算跑到天黑,你也不该有怨言。”
言罢垂眼看看她的小包袱,“里头装的什么?”
颐行说:“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梯己,全都是留给知愿的。”
皇帝别开脸,冷冷一笑,“人家未必需要你的周济,你也不必把人家想得多落魄。”
颐行觉得他在说风凉话。
一位被废的皇后,囚禁在不知名的寺庙里,日子会有多清苦,哪里是他能想象的!
青灯古佛,咸菜萝卜,每顿可能吃不上饭只能喝粥,身体变得瘦弱,皮肤失去光泽,穿着褴褛的僧袍,还要为寺里做杂活儿……她想到这些就心如刀割。
有时候真的很憎恶他,究竟有多大的仇怨,收拾了她哥哥,还不肯放过知愿,要把她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这外八庙绿树虽多,黄土陇道却也连绵不绝。
马车在前头走,后面扬起漫天的黄沙,这里比起京城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忽然车轮碾着了石子儿,狠狠一颠簸,颐行“哎哟”
了声。
他忙来查看,知道伤口崩开倒不至于,至多是受些苦,便蹙眉道:“说了等痊愈再出门,你偏不听,跑到延薰山馆耍猴来。”
颐行嘟囔了下,“我不是担心知愿吗,想早点见着她。”
这时马车的度渐渐慢下来,她心里一阵激动,忙探头出去看――这景致不像到了山门上呀,但往远处瞧,又能看见古树掩映后的黄色庙墙,只好回身问皇帝:“这是到哪儿了?”
皇帝脸上没什么表情,启了启唇道:“还在外八庙地界儿上。”
可是外八庙地方大了,马车又走了一程子,终于在一座大宅前停下来。
怀恩隔着帘子回禀:“主子和娘娘略等会儿,奴才上里头通传一声。”
颐行疑惑地打量对面的人,他低垂着眼睫,一副帝王的桀骜做派。
“万岁爷,我们家知愿,在这里头住着?”
她小心翼翼问,“您没把她安顿在寺庙里?”
皇帝抚着膝头的宝相花暗纹,漠然道:“你们尚家姑奶奶都是娇娇儿,落地没吃过什么苦,要是流放出去,只怕连活着都不能够。
天底下哪有我这样的皇帝,不说问废后的罪,还替她置办了产业,容她……”
他说着,目光忽然变得锐利。
颐行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挽着垂髻,穿着粉蓝五彩花草氅衣的身影匆匆从门上出来,那身段虽还纤细,行动却笨重,一看就是身怀六甲的样子。
颐行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那人是谁?是她的大侄女不是?
她养得那么好,面若银盘,皮肤吹弹可破。
才一见人,两行热泪便滚滚落下来,腆着肚子艰难地跪拜,口称恭迎万岁。
复又向颐行磕头,颤动着嘴唇,带着哭腔,叫了声“姑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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