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透光雕花窗子,打在夏侯潋的半边身子上,仿佛在他身上镂刻了许多花纹一般,明明暗暗,重重叠叠。
他半边脸藏在影子里,眼睛低垂着,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炭火。
谢惊澜想,他这般的没心没肺的人,原来也有颓唐的时候。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惊澜少爷。”
夏侯潋轻轻说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谢惊澜一怔。
“我是注定没什么指望了,”
夏侯潋抬起头,眼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可是你有啊,读书做官,修身齐家平天下,千古流芳,万世传颂,多好。”
他和谢惊澜走的完完全全是两条路,一条通向花团锦簇,一条通向没有光的所在。
谢惊澜心里像被扎了几根小针,若有若无地疼。
他张了张嘴:“我……”
他真的想要这个么?
最初读书,是想要有朝一日谢家俯首跪地,后悔不迭。
后来跟着戴圣言学习,才改了原来那个卑鄙的念头。
只是自始自终,他最挂在心上的,也并非街头巷尾汲汲营营的芸芸众生。
他们太远了,太多了。
而他的心很小,坑坑洼洼的心底,只足够装一点点东西。
“我会救你的,他日我执掌朝政之时,便是你脱离苦海之际。
你的老大再强大,也敌不过千军万马吧。”
夏侯潋拨弄炭火的手停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顶,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你要动用举国之力来抢亲似的。”
谢惊澜本还有些忐忑,他害怕夏侯潋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毕竟未来的事情如何说得准,他怎么有把握彼年彼月他一定位极人臣呢?
就是他有把握,夏侯潋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却没想到,夏侯潋终究是不学无术,脑子里装了太多才子佳人,将军公主的无聊话本和折子戏,一张口便让谢惊澜无话可说。
谢惊澜瞟了夏侯潋一眼,道:“你长得不赖,不枉担了这个名头。”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开春了。
夏侯潋在盆里踩着谢惊澜的亵衣亵裤,他扎着裤腿撸着袖子,露出修长的胳膊腿,洗了好一会儿的衣服,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脸颊上。
十二岁的少年人,身子结结实实,有种阳光般的朝气。
他没敢踩太久,毕竟谢惊澜要是知道他这么洗衣服,一定会气得死过去又活过来。
谢惊澜那小子自从晚上“尿”
裤子,便不愿意把衣裤交给兰姑姑和莲香洗。
反正夏侯潋知道这事儿,他又不想自己洗衣服,便干脆把衣裤扔给了夏侯潋。
好不容易洗完了衣服,夏侯潋把衣服挂上晾衣绳,把自己拾缀拾缀,去藏书楼接谢惊澜。
戴圣言这几日去了莫愁湖,谢惊澜便自己去藏书楼看书。
今日晚上有庙会,夏侯潋死皮赖脸地磨了谢惊澜好久才让他答应晚上跟自己溜出去看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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