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蓦然一惊,“有人给你下毒?”
“不是。”
夏侯潋躺了回去,攒了会儿力气,才道,“是七月半,伽蓝刺客每逢七月半都要服药,我忘记把药捎出来了。
你抓那些药,没有用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你找死吗!
?”
“我以为能熬过去的……”
“有熬过去的先例?”
“没。”
沈玦气得差点吐血。
“我是说,没人试过,所以我想试试,”
夏侯潋苦笑了一声,“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有点难。”
岂止是难,简直凶险。
夏侯潋全身都发着软,四肢里像塞满了棉花,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儿。
方才还好些,现在连眼睛都开始发虚了,看沈玦的影儿时远时近,脑子像塞满了浆糊,脑筋转不动,糊糊涂涂的。
夏侯潋涩声道:“给我倒杯水。”
他靠着床柱坐起来,沈玦把杯子递到他手里,沈玦手一抽开,杯子便掉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他连杯子都拿不住了。
“夏侯潋……”
沈玦声音发着飘,“你……”
“不碍事。”
夏侯潋摇摇头,想说点安慰的话,低头一瞧,只见手上满是血,当下头皮一怍,登时懵了。
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鼻子和嘴,才发现从刚刚开始自己就在流血了。
鲜红的血滴落在被面上,触目惊心。
夏侯潋颤颤巍巍地躺了回去,两眼木呆呆地看着床顶布帐,一会儿的工夫,竟似只有出的气儿了。
完了,都七窍流血了,这回怕是真的完了。
他从小就是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连住持的米都敢偷,临到死境了,却发现自己还是怕死的。
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呢?他没空想。
眼前晃出许多人影儿来,头一个便是自己那个不靠谱的亲娘。
他要死在宫里头了,她想必还在哪个伎馆里花天酒地吧,或者在哪个门派放肆大开杀戒,横波刀光似水,猎物竞相奔散。
她从来都是那般,逍遥自在,想干啥就干啥,夏侯潋对她来说,不是儿子,而是负累。
他向来没心没肺的胸膛里生出点儿踏雪孤鸿的悲意来,埋骨荒庭,不为人知,从此以后,娘亲、师父和段叔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了。
手指虚抓了几下,一双暖暖的手把他握起来,侧过头,看见沈玦盈满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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