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真能干出这种事。
夏侯潋只好照实说了,沈玦脸色阴沉得吓人,狠狠剜了夏侯潋一眼,道:“你胆子越发大了,我给你权,不是给你胆子,这样大的事情都敢瞒我。
你身边没有厂卫么?犯得着你亲自上去跟刺客打?”
“哎,习惯了。”
夏侯潋低头看自己的疤,“你看我身上这么多疤,多一条少一条不都一样。”
沈玦也低头看他,他这身子的皮肉简直没一寸好的,陈年旧疤未消,又添新的,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夏侯潋安慰他,“不就是受伤么,哪个男人不受伤的?”
沈玦触摸他身上狰狞的疤痕,左肩那道是他亲手缝的,腰腹上的是从前他当刺客的时候受的,一直摸到背上,那里还有大片的鞭痕,痕迹已经淡了,可是再也消不掉。
沈玦看得心里抽疼,低声道:“夏侯潋,你觉得受伤是一件小事么?”
“是啊。”
“为什么?”
“这还有为什么?”
夏侯潋疑惑,没点儿疤在身上那还叫男人么?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夏侯潋,受伤是件大事,很大的事。
因为受了伤,会留疤,会好不了,还有可能会死。”
沈玦帮他穿上衣裳,系上衣带,沙哑着嗓子道,“还有最后一点,我会心疼。”
夏侯潋愣住了。
他忽然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受伤很正常了,因为刺客向来独行,生死都是一人,很少有人心疼他受伤,连他娘都不心疼,只会说“多大点事儿啊,熬熬就过去了”
。
有许多人恨他、畏他、怨他,真的很少有人心疼他。
除了沈玦。
他微微笑起来,道:“嗯,我知道了。”
————
百里鸢坐在屋檐底下看雪,雪花落在她的朱红马面裙上,洇出深红的印迹。
“大人,本应运到通州驿的极乐果被青州帮首领私吞,该如何处置?”
她身后传来段九粗哑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杀了。”
“上个月叛逃的三个刺客已经被带朔北,该如何处置?”
她拨弄腰上的流苏,回答得漫不经心,“杀了。”
“近日东厂大档头沈潋在彻查京中流民,我们的暗桩损失不少。
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她晃着腿,依然道:“派人杀了便是。”
段九颔首:“是,属下明白了。”
段九正打算告退,百里鸢忽然又出声了:“等等。”
段九停下脚步,微微俯首。
“我要你杀的不是那个叫沈潋的家伙,”
她扭过头来,笑容在雪花中显得没有温度,“是沈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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