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界水斋,沿着大街向西再走个十几分钟,古香古色的文化街就被抛在脑后,矗立在眼前的成了一片低矮民居,这里是尚未改造的老城区,大多都是七八十年代兴建的筒子楼,根本谈不上规划布局,楼房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混乱的同时也带出了浓郁的市井味道。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大街上塞满了占道经营的摊点,各种各样的小吃、烧烤的味道搅在一起,配上大呼小叫的店家和食客,让街面更显吵杂。
魏阳脚下飞快,转眼就绕过人群,往更深的小巷里走去,不多时,一栋破败的小楼出现在他面前,跟其他住宅楼不同,这栋楼此时亮灯的住户还不多,大部分房间都黑灯瞎火的,楼梯口还有几个人贼头贼脑的围在一起,不知在说这些什么,中间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听到有脚步声抬头一看,发现是个熟面孔就又低下了头去,魏阳则目不斜视,快步走进了楼洞。
走廊里的环境比外面还差几分,本来就不宽敞的楼道塞满了各种杂物,灯坏了也不知多久,摸黑走起来简直跟趟雷区没什么两样,路过个别房间的时候,还会传来刺鼻的气味,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样的小区,但凡脑袋正常点的房客恐怕都不会跑来租房,看起来就像是危险高发地带,然而魏阳却清楚的很,若是论安全度的话,这栋楼恐怕能排在全市前几位,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给普通房客住的,而是一个三教九流混居的下脚处。
摆摊算卦的、造假贩假的、小偷小摸的、站街招客的……放在旧社会就是典型的“江湖人”
,只不过原先有组织的“生意下处”
早就不复存在,这里更像是一个自发的聚集地,专门容纳那些位于社会阴暗面的人物。
对他们而言,邻居是干什么的无关紧要,做好自己的买卖才是正经,同时他们又绝不会朝邻居们伸手,都是窝边草,井水不犯河水。
因此不管有钱没钱,偷儿、夜贼从来不光顾这栋楼,这破败的筒子楼反而比那些白天有门卫、夜晚有保安的高档住宅区要安全许多。
迈过长长的走廊,魏阳打开了家门,他租的是走廊尽头的单间,房间不大,开门就能把屋子看的通透,其实说租赁房都是抬举这间破屋了,只见里面墙皮斑驳褪色,水泥地板都有些坑凹了,除了摆在房间角落的木板床和一张老旧的书桌外,整个房间只能用家徒四壁形容,然而魏阳却神态放松的关上门,静静的站在了门口。
半分钟后,一个黑影从阳台上爬了进来,步速慢的令人发指,一步一挪,看到那家伙,魏阳笑了出来,蹲下身冲它打了个招呼:“老爷今天过得怎么样啊?”
被唤作“老爷”
的家伙是只乌龟,准确的说,是只毫无特色的草龟,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个头却不算小了,龟壳都有脸盆底那么大,可能刚从水池里爬出来,爪子还有点湿,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水印。
魏阳也不着急,耐心的等乌龟爬近了,才伸手摸了摸它湿漉漉的壳子,低声说道:“等这单办完,咱们换个新家怎么样,想要个带假山的新水池吗?”
乌龟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不慌不忙的眨了眨它绿豆大的小眼睛,伸长脖子蹭了蹭魏阳的手指,算是打过了招呼,又慢悠悠的爬开了。
看着乌龟老爷的动作,魏阳脸上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不那么惹人喜爱,相反还带着点倦怠的凝沉,他长长呼出了口气,站起身朝着书桌走去。
若说这间房子哪里最有生活气息,可能就数这张书桌了,几本旧书散乱的堆在桌上,纸片随处可见,大半都写了字,还有一个老旧的黑色牛皮笔记本放在桌边。
魏阳拉开凳子坐在了书桌前,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木盒摆在了桌上。
盒子里头装得自然是那枚指骨,打开盒盖,魏阳稍稍犹豫了一下,伸手捡起那枚指骨。
骨头不像想象中那么冰凉,触之生温,就像一节温润的玉石。
用指尖轻轻在上面摩挲了一圈,他发现这节骨头上真的刻着一圈细细密密的纹路,不太像文字,反而像是某种图案,灵巧别致,也透出股神秘气息。
这样的东西如果见过的话,是绝对不会忘掉的,可是魏阳却发现自己记忆中没有任何相关印象,他只是觉得这个骨节看起来眼熟,甚至还脱口叫出了“骨阵”
。
他是怎么知道这玩意跟阵法相关呢?或者说,这东西真的是一种法器吗?
魏阳心底一哂,在风水圈子里混久了,见识过太多的行骗手段,他其实并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大师”
们所说的冲煞转运九成九都是骗人把戏,只不过是手法高端低端的问题,所谓的“尖货”
在整个行业中都寥寥无几,能称得上“法器”
的东西更是万金难换,还没人能说清楚这些法器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个小小的骨节能成什么“阵法”
,他是决然不信的。
然而不是阵法,却未必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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