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去了,这一天又进入黑夜,万物开始安静。
小铜关的某个房间里,灯光一直亮着,里头絮絮着一直有说话的声音,先是很轻柔,渐渐听得到一些不敢置信的低吼,随即是暴怒的声音。
“你胡说…这不可能…”
“他、怎么会…”
“…住口!
你住口!”
“是…我错了?”
良久之后,久到屋外树上的鸟雀回巢都开始休息了,屋子里也死寂下去了。
喀嚓一声,许杭开了门从里头出来,又将门带上,并未走远,而是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身后的房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受伤野兽的嚎叫声,像是灵魂要从胸膛里破出来的哀鸣。
一阵强烈的撞击,整个门抖了抖,连着墙壁也跟着落了点灰下来。
一下又一下,是人的拳头赤手砸在门上的发泄声,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厚重的木门竟可怜地裂出几道缝隙,门锁也开始变形,直到最后一声脆响,门彻底报废!
门里是一头红着眼睛像要吃人的野兽般的段战舟,他冲了出来,一路跌跌撞撞,跑得不见踪影。
真相临头的时候,人们的表现总是癫狂而不堪的。
他们挣扎,他们不信,最后只能在不情不愿中悄然接受,后悔莫及。
谁让他们愚蠢,谁让他们倔强,活该。
许杭也准备离开小铜关了,他答应丛林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漆黑而幽长的走廊,像是通往冥界的必经之路,半点光也见不到,哒哒的脚步声在这里像是哀唱的节奏,许杭蓦然觉得戏意上来,轻轻张口,唱起了一段越剧的《梁祝》。
他的歌喉清亮圆润,只是在这黑夜里,显得那么凄楚而孤单。
“梁兄啊,我以为天从人愿成佳偶,谁知晓姻缘簿上名不标;实指望你挽月老媒来做,谁知晓喜鹊未叫乌鸦叫——”
他一面唱,一面往台阶下走,黑夜掩藏了他面上的情绪。
“……立坟碑,立坟碑,黑的刻着梁山伯,红的刻着祝英台——”
“你多愁多恨成千古,我形单影只何以生。
我与你海誓山盟生前订,地老天荒永不分……”
好一曲催断心肝的悲歌。
唱罢这一句,他正巧走出小铜关,一抬头只见弯月如刀,露着血色,照耀这安详的贺州城。
真苍凉啊。
城里多少无知人,隔墙不见离人心事。
——
段战舟一直跑,一直跑,他此刻如神力附体,每一个毛孔都似乎要爆出血浆,连脑子都是一团火。
许杭的魔音一直在他的耳边来回盘旋,折磨着他。
“丛林在你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若非他阳奉阴违、暗度陈仓,你早就死在参谋长阴谋之下无数次了。”
“每天晚上,你都像个嫖客一样…不对,嫖客还会对妓子说些甜言软语,你呢,顶多算个最下流的惯犯。”
“他让我告诉你,请你千万要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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