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平不敢完全放松,以他对赵继明那小子的了解,能将他对十二娘说的话猜的七七八八,在这个紧要关头,当真是添乱的一把好手。
他从十二娘面上看不出她的心思如何:“不管他和你说过什么事情,都不必放在心上,他不是我,万般猜测,亦不懂你。”
他想了想:“若有什么问题,你只管来问我,不需别人带话。”
喻沅瞥他一眼,换做以前,孟西平绝不可能再加上后面这一句。
喻沅走了两步,手指搭在孟西平的衣缘,如玉的手指毫无预兆地理开他轻轻搭在肩上的里衣。
一个女娘做出这样的举动,是非常有失礼数的。
孟西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顾不上震惊,从她眼丸里看清自己。
绕着孟西平看了一圈,确定其他地方的伤口都已经好了,喻沅重新站到他面前。
两人之间近得她的衣衫碰到孟西平手臂之上,他搓了搓手指,那上面有被弓弦勒出来的深痕,此时痛意都消散了,酥酥痒痒。
喻沅一双被泉水洗过的清澈眼眸认真看他,问:“疼吗?”
当他用力拉紧弓弦杀人,当他跳出来挡这一刀的时候,痛吗?
昨夜是喻沅第一次见他杀人,杀得如此干脆利落,就像他冬日里闲庭信步,在寒山寺替她折来一枝梅花。
她往湖水后面倒,看那柄刀奔着他的胸口而去,他却扭回头找她。
故意博她同情,赌她心软的这一刀,疼吗,孟西平。
孟西平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十二娘平静的脸。
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按在孟西平的伤口上,感觉掌下身躯猛地一震。
于是,喻沅又问了一遍:“孟西平,你疼吗?”
滚烫的手掌贴在胸前,孟西平能感觉到她的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压近心脏,他身上奔涌出来的鲜血将十二娘的手掌完全沁湿,将两人的血肉连接在一起,触碰到他颤栗的灵魂,
喻沅居高临下,盯着他,眼底一片虚无。
她没有外露任何情绪。
孟西平疼得吸了口凉气,服了软,抬眸看她:“十二娘,我疼。”
喻沅盯着他的脸,在仔细分辨他的痛苦是装的,还是真的。
她微微松了手,手指搭在他的胸前。
既然孟西平已经猜到了,喻沅也不必替赵继明隐瞒下去:“赵继明找我的确说了些什么,但我觉得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
就像她曾经为了逼孟西平,在他面前流过的血,两个人你来我往,变着法受伤,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所以她决定从现在开始解决一些,横亘在她与孟西平之间,令她如鲠在喉的事情。
喻沅的手仍然贴着他的伤处,温热的液体不断顺着她的手掌跟滑入衣袖之间:“孟西平,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来江陵?”
两人毫无默契地对望,这问题她曾经问过他两次,仿佛成了心中某种执念。
前两次她都没听到回答,这次却没不耐烦,盯着他的伤口,等待他的回答。
从江陵到青陵,喻沅似乎已经给过他许多机会。
孟西平感受着她手掌灼热的温度,诚实回答:“我奉帝命而来,查沿线漕运官员。”
喻沅有些不相信,蹙眉继续问:“你是宁王世子,这事怎么也落不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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