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其他的旗头发饰,婉襄还是更喜欢钿子。
上面的装饰都可以跟随季节、品级任意搭配,有无数种新鲜花样。
这只钿子上并没有填补许多的装饰,不过是几朵用料石拼凑而成的迎春。
花蕊是赤金一点黄,在料峭轻寒之中撕开了一片俏皮的春意。
桃叶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当然不能像婉襄一样淡定从容。
“主子,今日之事分明是熹妃诬告,这铁锁一落下便是断绝了我们求生破局的可能,你知道的,我不相信他。”
婉襄取了桃木梳,蘸了晨起梳妆时留下的茉莉花水,将取下装饰时不小心弄乱的头发全都再次梳平整。
又开了妆奁,从中取出两朵料石镶成的兰花簪,在鬓边比了比。
“桃叶,这一局并不需要你我破解,我们只需要静静等待即可。”
铜镜之中映照出桃叶的面容,她似是觉得不可置信,“主子,交出身体不算什么,值得畏惧的是交出心。”
她说完这句犹如谶语一般的话,便不再理会婉襄,从西侧的小门离开,朝着宫人们休息的围房走去了。
比起限制婉襄的行踪,正门落锁更像是一种警示,桃叶仍旧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望着桃叶离去的背影,婉襄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而后重新回头面对铜镜,将那两支兰花插进了发髻里。
没了钿子与夸张的假发,她现在的装束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汉人女子。
而后她又以一件雪灰色锻绣兰草纹的氅衣换下了她身上宝蓝色缠枝莲纹的琵琶襟坎肩,这样的颜色在灯下看,会比桃粉色更好。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坐回到了北次间的圆桌旁,守着银缸上那支将要燃尽的烛火。
她捧着自己的脸,睡意朦胧中果然等到了它燃尽的那一刻,及时取出了一支新的红烛,续上了烛光。
在这支红烛也燃烧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再一次听见了锁芯旋转时的“咔嗒”
声。
风声送进来的是烟草混合着薄荷、冰片的味道,她觉得冷,但更觉得安心。
“四哥若是再不来,燕禧堂中的蜡烛便要不够了。”
婉襄的眼睛半闭半睁,朦胧间有人走到了她背后,从后面环抱住她。
她伸出手去握他的,在他指腹找到了那些她想要解读的粗粝。
“朕来得太晚了。”
婉襄摇了摇头,想告诉他其实是她来得太晚。
他弯下腰来像是一只小兽一般蹭着她的耳畔。
“朕不是存心来得这样晚,是那些奏章,是奏章中牵涉的天下万民不肯放朕早些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