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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跪得疼不疼?”
每次她犯错,都是哥哥站出来护着她,好像除了尿床,就没有哥哥不敢顶的锅。
阿娘就是对哥哥太过严厉了,明明是她不对,受罚的却永远是哥哥。
哥哥这么好,可阿娘……好像并不喜欢哥哥。
她蹲下身子,肉乎乎的小爪子就要往少年的膝盖下伸,要给人家当肉垫儿。
这一幕属实把少年逗笑了,不过这笑容却是转瞬即逝,他就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瞧她的手,“阿朝还疼不疼?”
阿朝摇摇头:“爹爹给我上了药,已经不疼了!
哥哥,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从怀中摸出两个圆滚滚的东西,一手一个,摊在柔嫩的掌心献宝似的给他瞧:“哥哥吃杏子!
我都擦干净啦。”
少年眉心微松,心口一寸寸地柔软下来。
从二壮爷爷那跑回家时,少年也不算血本无归,还是捡了两颗杏子给小丫头带回来,没想到她将最爱吃的杏子留给了自己。
小姑娘一双明澈的杏眼能融化心底的坚冰,他便没多说什么,剥开黄澄澄的外皮,自己吃了一个,给阿朝留了一个。
后来阿朝才知道,空着肚子不能吃杏子,否则胃会很难受,但哥哥还是把那枚杏子吃完了。
次日一早,二壮爷爷竟然过来赔礼,手里捏着两枚铜钱直跺脚。
“你说说这孩子,两个杏子摘了就摘了,还给留了钱!
昨日一声不吭的,咱们都错怪他了!”
一家人诧异的目光投向身侧的少年,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从来不会解释什么。
沉默良久,才垂眸望向一旁的小团子,“没有看顾好阿朝,原本就是我的不是。”
……
落日西沉,余辉透过菱花格洒落进来,错金银螭纹铜熏香炉内青烟袅袅。
半明半昧的光影里,谢昶沉默地靠在太师椅上,半身微微后仰,薄烟碎金描摹棱角分明的侧脸,眉眼处的锋利却没有半点被柔和。
闭目养神这一会,那些早已尘封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幼时他对这个妹妹,的确是十分的偏爱与纵容。
小丫头生得白白嫩嫩,玉雪可爱,四肢藕段似的张牙舞爪,抱在手里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那两年在养手伤,几乎没碰过什么活物。
直到有一次,妹妹从摇床上滚下来,他眼疾手快地去接,掌心在那一刻触碰到的绵软,头一回让他意识到,这世上未必都是冰冷的枷锁、仇恨与伤痛,原来也有纯粹和柔软的存在。
那时爹娘在前院打理医馆,阿朝便交由他照看。
娘不放心,大概是怕他手不麻利将人摔着,又或者,嫌他太过阴郁,怕他与阿朝走得太近,所以每次离开时都会变相地提醒一声:“阿朝爱闹腾,有什么事便到前院唤我们。”
他就只能趁无人的时候偷偷抱一抱妹妹,甚至忍不住去捏一捏她肉乎乎的脸蛋,直到听见人来,再将妹妹放回摇床。
本以为妹妹也喜欢他,直到后来妹妹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吓得大哭,他才从某种编织的美梦中清醒过来。
他从来不属于这个家。
家破人亡那一年,他活得不会比一条狗更有尊严。
他不过……是个被人厌恶的怪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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