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靠在书案边艰难地喘息,喉结不住滑动,前世被挖眼抽骨,十指俱折,腰斩后五脏六腑都散落在雪地里……他好痛,痛得要命,为什么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为他申冤?
大夏从战乱中恢复,二十年的时间,从割地赔款到国强民富,百姓安居乐业,商贾发达,交通便利,万国来朝,八方来仪,难道没有他文卿的功劳吗?难道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吗?为何没有一个人为他挺身而出?为何直到他死也没听见一声安息?
他好恨……所有人都该死,都该死!
!
!
“砰!”
白釉瓷瓶碎了满地,瓷片溅起来,倏然割伤了文卿的手背。
苍白的手背上渗出了血,熟悉的铁锈味又蔓延开来,好像他死时也是这样的气味,只是比这浓重许多许多,慢慢就喘不上气……
文卿陷入了某种魇症,双眸猩红,咬着牙忍着滔天的恨意和痛苦,呼吸却越来越艰涩,仿佛仅仅是活着就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然而下一刻,他的余光却瞥见了散落在地上的野花。
五彩斑斓,湿润而灿烂。
他的世界里原本没有这样的花,
这是南境的陌桑花,在苦热湿瘴之地能扎根绽放,在贫瘠干涸之地也能肆意生长,苑圃围不住,一开就是漫山遍野。
是了。
是有一个例外的。
不惜背负工笔史书骂名,从那么遥远的地方,从对立的阵营一路纵马狂驰而来,来到他身边。
可惜来得太迟了。
——
翌日,卯时。
天色熹微,文卿撑着身子坐起来,墨发如瀑,系上对襟窄袖水纹衫,月牙白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外披一件佛头青素面杭绸鹤氅,慢慢挪至榻边,扶着椅背艰难地坐到轮椅上。
木轮咯吱咯吱地转动起来,打开厢房门,洪管家带着一众小厮,和春阳春浦一直候在门外。
“大公子今日可是要出门?”
文卿淡淡开口:“兴许。”
“老爷和夫人还在等大公子一同用膳。”
洪管家恭敬道。
“那便等着罢。”
文卿看向春阳春浦,“替我打些热水来。”
“是。”
“大公子房里炭火还够吗?还要不要添置什么东西?”
洪管家体贴道。
“若你真是有心,不如把账簿拿给我过目片刻,如何?”
洪管家为难道:“账簿在夫人手中。”
“账簿不在管账先生手中,却在陈氏手中,东厢房的月钱数月不曾发放,零碎的一点银子便打发了府中的嫡长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文府罔顾宗法,厚幼薄长,不守礼教呢。”
洪管家脸色唰地白了:“大公子,这话可说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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