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时的世界里,很长时间只有我一个人模糊地存在着。
直到甘玲出现。
刺破灰色流出血,刺眼而疼痛,却让我发现,我还活着。
痛苦的是活人,不能入眠的是活人,愧疚的是活人,需要作出选择的是活人。
路今时不会理解的,像我这样的人程序死板,容易宕机,若不扫净过往,是无法出发的。
他往前看,我回头看,一边是花团锦簇生机盎然,新生命蓬勃生长,生活欣欣向荣,另一边是枯骨荒坟,人跟鬼过不去,总得要个说法。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子答疑:
Q:凶手判了七年不合理,太轻了。
A:实际上应该要判得更重的,是为了提前时间线,否则按二十年之类的甚至更久时间写的话,甘玲和姜小茴的心性和处事方式就会有很大的不同,我的笔力有点儿不敢尝试,所以请各位读者海涵,大家忽略此处,就当是在这个故事世界里,七年是个很重的刑就好了。
第22章玉米地里
那天之后,我有好长时间没见到甘玲。
喝了酒,不管我说了什么,醒来之后都忘了七成,甘玲也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偶遇也很难遇上,能县三十万人,想要藏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礼物盒终于被我封起来了,到底是没想好什么礼物,再去买朱迪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只多放了一张龙猫图案的空白明信片。
往年的流程,我会先去一趟郑宁宁奶奶家,但是得知老人死了,我就直奔坟地去。
在县城最边缘,骑过一片隆起的土坡,好像大地被扎了个蚊子包,略微鼓起,光秃秃的没什么东西,一条水泥路像条丝带一样贴着土坡流下来,我逆流骑上去,电动车嘎吱嘎吱,被甘玲踢坏的挡板被风吹得发出磨牙一般的噪音。
下了土坡,绕过一块字迹模糊的石碑,就到了一片平整的土路。
土路两侧,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蚊子包似的坟,土路两侧一些野草插缝密密麻麻地趴在地面,一片片牛筋草挤着马齿苋拥挤地生长,大清早还没人起来上坟,我把电动车停在路边,抱着礼物盒,从车座下面拿出一副手指头带胶的白线手套别在裤兜里。
郑宁宁的小小的坟包还在深处,我一路走过来不知道冒犯了多少亡灵,有些坟头上长满了野草,有些用水泥夯实,有一种金属般的灰白。
郑宁宁的坟地上长满了田旋花和泥胡菜,小小的土包前面竖着一块水泥的碑,上面写着吾女郑宁宁,生于戊子年四月初八,卒于乙未年四月十八。
我把礼物盒放下,戴上手套开始在坟上拔草,不知道哪家上坟闲着无事,用铁锨铲了一下,坟包上有一道明显的锐器铲了一下的凹痕,像条裂谷,里面潮湿,插缝长出了些马齿苋。
我把草都拔下来,把坟包拔得像热水褪毛的母鸡,残留着毛茸茸的伤口,我再拢起土来,往坟堆上拍了拍,一脚把那些杂草往阳光下一扔,太阳一晒它们就会自行干枯。
在郑宁宁坟前,我反而什么都听不到,回应我的是一片死寂,空无,仿佛就连想象郑宁宁在天之灵看着我也是奢侈,我也无话可说,拆开礼物盒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知道台下没有观众,却还要对着墓碑表演一番,展示过后,一件件取回去,把礼物盒封好,对着缎带散开的一角,抽了一张纸巾垫在下面引火,砰一下按响打火机。
一轮火焰在我面前冉冉升起,我蹲在旁边,离得稍远,脸上的汗被烤干,又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
我随手抽走杂草堆里的马齿苋,用它微红的茎微微剥开一层做项链,把野草一点点掰开,分出两条没有空隙的省略号,凉丝丝地挂在手腕上,剩了两片叶子像个装饰。
最后,我把我掰好的项链也扔进火里,看着它烧尽成灰,最后不剩一丝火星。
太阳升起来了,烤得人后背发烫,像一把巨大的熨斗插上了电,热源滚滚而来,我终于起身,把脏了的白线手套卷袜子一样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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