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木梳,纹丝不动。
她聊有兴致问道:“该当何罪?”
“请公主治罪。”
张湍低声回应,语调平稳,无丝毫忧惧悲愁,好似一具徒有形骸的行尸走肉。
是先前的责罚终于让他温顺驯服,还是真被抽去魂魄,从此成为木雕泥塑般的活死人?不易分辨。
她站起身兀自向浴桶走去:“宽衣。”
少顷,她在浴桶边站定,此处水雾更浓,如涉云间。
屋内静谧无声,仿佛只她一人。
直到不久后,一股湿热气息擦过脸颊——他在她身后。
怅然若失,转而生怒,他可以长篇大论振振有词,却不能如此这般默不作声,他可以怒不可遏愤然离去,却不该在她背后悄然现身。
他怎么敢无动于衷?
他是否已全然不在意她要如何?
“滚。”
她叱骂道,“滚出去。”
屋内仍旧寂静,她等了许久,回头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他又默不作声地依令离开。
她快步向外,看到他正站在外厅门前,额头抵着门扉。
“怎么不滚出去。”
她有一霎愉悦,但在扶上门后,心中阴霾再起。
门被锁住——他不是不走,而是出不去。
倘若大门敞开,他必然已经离去。
“开门。”
屋外守卫闻声开锁,他静静等着。
铜锁刚刚离开锁环,他即动手启开房门,跨过门槛向外行去,离去前,不忘回身行礼。
门前落有一路蜿蜒水痕,她的目光沿着水路渐渐回收,最终落在门槛上。
她抬脚踩在门槛水痕上,垂眸低声轻唤:“来人。”
丁渔应声上前。
“谁落的锁?”
丁渔眼珠微动,遮掩道:“落锁是怕钦犯趁机逃了。”
“谁落的锁?”
语调愈沉,已带有杀意。
丁渔随手指中一命护卫,当即便道:“是他!”
“穿足上锁,锁钥熔毁。”
护卫辩解求饶,她未看一眼,一步一步,踩着渐干水痕,一路向外。
至井院,地面尽湿,水痕消失无踪。
她未停步,径直向驿站外走去。
驿丞忙碌间忽见她孤身在驿站内行走,身旁无人随侍,急急追在旁侧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