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们在公园散步,期待中的雨始终未落。
凉风吹拂,兰蕤拉着我的手,轻轻摇晃。
我侧头看他,二十岁的大男孩,白衣似雪优雅姿态。
有时我会有种神秘的想法,若他的时光停留于这一刻……此时他看上去仍像个孩子,那种超乎年龄的成熟韵味却如影随形,仿佛自他出生便不曾远离。
对这世间唯有领略,毫无惊惧,我不明白,他为何能如此平静,平静得仿佛能接受一切,占有一切,包容一切。
我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能够惊吓到他的东西。
我真的不知道呢。
第6章
后来教授把我的功课减少到一星期三次,余下的时间兰蕤为我请来武术教师,其实我懂得一点格斗技,但不是这些……古老的Porcelain拳术,剑术,而兰蕤亲自教我如何用刀。
他将别墅里的小型健身房重新布置成训练场,半游戏地同他过招时,我吃惊地发现,假如我不利用自己本能赋予的疾速来躲避,单凭招数,他甚至是可以制住我的,他有很好的技巧,显然经过了很久的修习。
坐在榻榻米上,他抱紧我微笑说:“小时候家里每个人都要学的。”
他数给我听,我见过的未雨和未离,其实都熟习相当程度的格斗技,至少对付寻常意外足以自保无虞,至于未澈……兰蕤笑了笑,“澈堂哥是专业人士。”
他不再说下去,拉我起身继续练习。
其实他有一年假期可休,但他只给自己一个星期,于是我们去了巴黎,住市中心他母亲置给他的公寓,并不大,精致且旧,有几十年历史。
我们住四楼。
客厅里有木格子百叶窗,风景太好,远处就是埃菲尔铁塔,抵达时正是傍晚,举目四望,满眼烟霞,依稀有白鸽飞过,我看见曼妙丝巾般蜿蜒流远的塞纳河。
他给女佣放了假,于是整间公寓只剩我们两人。
我再次有了惊奇发现,兰蕤做起家务来,手势并不荒疏。
他笑说是读中学时住校的成绩,然而他甚至会一点厨艺,至少一日三餐不成问题……这让我怀疑他在伊顿公学里参加的课外活动难道是家政社——俨然不大可能。
客厅里有一对十八世纪最盛行的S型情侣椅,白柚木漆金边,优美柔和的美术式云头线条,椅垫和靠背上的织锦绘着的精美纹样是茶花和栀子。
我们蜷缩在椅子上喝茶,相对无言,窗外吹来巴黎夏夜混着星光的风。
离开巴黎前夜我们去听了场小提琴演奏会,主角是个二十一岁的东方少女,英文名字是Wicker·Sue。
我轻轻读入场券上的Porcelain文,很特别的名字,粟其柳。
原来,是粟,不是苏。
薇可·粟。
兰蕤打电话给花店订了一束雪白栀子。
女孩的表演精彩绝伦,我的音乐修养只是兰蕤熏陶出的那一点点,可是也听得出,那种逼人的动人。
她身材窈窕,穿银朱色斜肩长裙,裙脚飘出一圈细细的镂花蕾丝,纤细脚踝看上去柔韧有力。
她生得很美,眉眼细媚,薄薄的唇抿紧时流露微弱抵御气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在台上是完全自控的,表情荡漾在若有若无之间。
谢幕后兰蕤牵我的手带我到后台,一路居然毫无阻挡,穿过大批安保人员和贴身保镖,我们找到她。
她正把琴放进琴盒,毫不意外——至少那神色里看不出丝毫意外——对兰蕤点点头,“奥琪德,好久不见。”
兰蕤把花递给她,她并不道谢,接过去将脸庞埋进去深深呼吸,“我很喜欢。”
她言辞简洁一如入场券的精致设计。
我差不多明白这是盛名之下极度自信已达宁谧的自在悠然。
一如她拉起的那支谢幕曲,《心无定属》,来自一张我听过的专辑,《NAMEOFWATER》。
我想她真正是明白何谓声名水上书的女子。
兰蕤平静地拉过我,“这是优。”
她伸手同我握一握,“你好,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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