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又趴在木盆边用力地呕起来,似乎要把胃和肠子都呕出来了……
胡庭钧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敛声屏气,眼睁睁地看着张金衣瘦弱的身子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却无能为力……
悲伤和绝望像海水般席卷而来,他的心又冷又潮,就像沙滩上凌乱杂沓,横遭蹂躏的石砾,既希望海水能快些退却,又担心会被退却的海水一并带走,从此落入了没有光亮的万丈海底……
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搂住她用梦呓般的声音喃喃地说道:“即使现在很辛苦……也想请你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
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阴湿的空气里暖暖地化开……
张金衣喘息着抬起头,眼底那些朦朦胧胧的雾气最终凝结成了水珠,晶莹透亮地在她的眼眶里转动,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来:“我没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我是死过一次的鬼魂……那天还把你吓成那样……”
女人的心眼确实很小,有些事情到死都会计较,胡庭钧消失地一个月始终让她耿耿于怀……
“我哪里吓到了……是,就那么一会儿有些吃惊,是个人都会这样的。”
胡庭钧轻轻地辩解道。
过去的一个月,她真的就像鬼魂一样待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只是鬼魂只在夜里出现,而张金衣却每顿都陪着他用膳,每时每刻都在他耳边时而娇笑时而沉声叱责时而哭泣;他看到的书里也是她,镜子里也是她,她还坐着他院子里的树下望着从树上滴落的雨滴,凝眸静思……
明明是一个月,难道一个月只是一会儿……张金衣又觉着自己很可笑,都不知道自己活不活得了,还有空计较这些。
是啊,他现在不顾性命地陪着她,这还不够吗……
不知道这次若是死了她的灵魂会不会再次进入时空的隧道里,不知下一站又会是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里没有胡庭钧……
张金衣骤然觉着心像被剁成了千万段……这一个多月原来并没有让她对胡庭钧的爱意减退多少,反而好像因为浓烈的思念更是将他刻进了心里,骨头里,还有每一次的——呼吸里……
“就算是鬼魂也是个善良的鬼魂,是个漂亮的鬼魂。
你看过聊斋先生写的那些文章没有?”
在张金衣天马行空乱想一通的时候,胡庭钧又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聊斋先生?哦,就是蒲松龄吧,你说的是聊斋志异吧。”
算算看,蒲松龄现在还活着,有五十多岁了吧。
“嗯,你知道他编的那些鬼狐的故事为何深受大家的喜爱的吗?”
胡庭钧将张金衣轻轻扶好,又端起了药碗递到她嘴边。
张金衣喝了一大口药汁,味道有些涩,带着明矾的味道。
“因为男人都有个梦想,都希望能和漂亮的女鬼或者善良的狐狸精相爱……”
“噗——”
张金衣口里的药还来不及吞下,意外地听到胡庭钧说出了这番与他极不协调地感性的话,一时忍不住又喷了出去,喷了胡庭钧一脸……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呀,你快出去,又来信号了……”
到了夜里,张金衣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胡庭钧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也不肯歇息,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她,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半夜,张金衣觉着自己的灵魂又飘离了这具身体,她飘在空中看着胡庭钧坐在她的身体旁边,旁边还有焦郎中他们……一会儿她又觉着自己睁开眼睛,看到了胡庭钧悲伤得让人疼惜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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