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修百千,要害你二人易如反掌。”
他一震衣摆,“我好心放你们走,是看在旧时情义上,但罗浮尊,盟约未决,可别忘记多年前承诺之事,西凉山众人皆等着你呢。”
洛肴双手小心揽过沈珺臂膀时,沈珺这才莫名后知后觉,感到周身骨骼筋脉都跟狠狠碾碎一遭般,早就该麻木的痛觉突然汹涌起来。
总如修竹挺立的身躯此刻陡然软化,脱力地垂落只手。
洛肴心脏抽动一下,牙缝挤出句“必定记得”
。
符篆青焰将眸底照映得明灭不定,传送符带他们远离纷扰,正默然行着,身后西凉山突兀轰隆巨响。
热浪转瞬侵袭了万丈飞尘,惊动群禽哗然。
感受到背后沈珺微微动了动,洛肴头也没回,漫不经心道:“焚屠符。”
却没想沈珺也低声道:“天雷阵”
半卷灰烟如雾,冲天烈焰似昼。
厉鬼罗刹葬身雷劫火海,齐齐哀鸣化作背景远幕,仿若朝晖将长夜燃尽的瞬间。
少顷静默,洛肴听着耳畔均匀的鼻息,血湿的衣衫贴着他,湿漉漉好像有千斤重。
沈珺忽而发出虚弱又冷淡的虚响:“罗浮尊?”
洛肴猝然回神,心念他们不会曾经有仇吧,装傻充愣道:“什么?不知道,我从死人堆里捡来的剑。”
“其实你每次装愣都挺假的。”
沈珺说,“我早年曾与罗浮尊见过数次,也算是点头之交。”
洛肴干巴巴地“噢”
一声。
沈珺惨淡地笑了笑,仿佛含着无限凄苦,“可那是我最心高气傲的时候两拳空空,却妄想救世。”
洛肴的脑袋不合时宜地痛起来。
沈珺仍在说话,分明声音已然哑得不成样子。
“我当年还怀疑他暗慕我——因为他每次望来的眼神都异常深刻,可能他自认为伪装得很好其实不过纸糊窗户、一戳就穿罢了。”
说完他沾满殷血的双唇贴在洛肴耳廓,又轻又缓、气若游丝道:“罗浮尊是你我情劫所指之人,也是你吧?”
他右手些许颤动地举起来,摘下了洛肴脸上假面。
“你说他当年心悦我吗?”
洛肴喉咙干涩,颅内痛得眼前发黑,反问:“仙君当年心悦他吗?”
沈珺笑得很轻,到了几不可闻的耳语状态,似乎用尽力气发出的气音:“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以为我捍卫的是无情大道,是我不可偏摇的道心,但我发现我错了”
他静静地咳出一口血,细细的血迹从唇边流下来,淌过苍白如纸的下颌,是令人触目惊心的黑红色。
他的声音好像清晰了些许,每一个字都钻进洛肴耳朵里:“无情大道并不是无情我并不能控制我的心跳、我的悸动、我心所想、我心所念。
更何况,如若我没有能力爱人,又如何去爱天地苍生如若我都不爱天地苍生,又谈何拯救和守护呢”
“我明悟得是否太迟了?”
自沈珺眼角的湿润滴落到洛肴侧颈,顺着他的皮肤一路蜿蜒到心口。
身后的呼吸渐渐微弱、平稳,假面无声滑掷在地,被抛却于后。
而随尖锐头痛涌现的吁叹,将他扎穿一个洞,陈年的冷风狂啸,冻伤了今日草木。
洛肴知道沈珺昏睡过去,才轻轻回答了沈珺的问题。
君子如玉
洛肴自认为面对生死十分豁达,但早在九尾狐惑的幻象就已分明告诉他——其实他是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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