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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极了,但谢迎年实在没时间考虑这些,她很忙,从早到晚,甚至可以不睡觉,有时候闭眼也是在算账。
做家教、送外卖、饭店帮厨、发传单……体面不体面的活都干,只要能赚钱,最夸张的就是地下拳场那次。
谢迎年以前被朋友带着去过很多次的酒吧,白天做正经生意,晚上开地下拳场,赌注下得大,分给拳手的钱也不少。
人的癖好千奇百怪,喜欢势均力敌,也喜欢恃强凌弱,如果再添点香艳就更好了。
经理端详了谢迎年好一会儿,将她划到了最特殊的赛台上,对手是男的。
毫无经验又长得漂亮的女拳手,身材精壮熟面孔的男拳手,这样的组合刚出场就掀起了满场的热浪,轻佻的口哨声此起彼伏。
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酒吧已经快歇业了,可能是千载难逢的情况,早该下班的员工也凑过来围观,七嘴八舌的。
裁判开始倒数,倒在台上的女孩此时此刻唯一跟漂亮沾边的只有那双眼睛了,透亮的,蓄满了光似的,青紫斑驳的伤痕映衬,眼角向上翘起的弧度像是不甘心坠入尘埃,鲜活得有些惊心动魄。
她颇为艰难地转头,呛咳了几下,嘴角的血顺着往下流,死死盯着电子屏上可观的数字,是这一场的赌注。
谢迎年将这个数字默默乘上经理答应的比例,所有人情不自禁地跟着倒数三二一,刚才被她礼尚往来击中要害的男人左右横跳,是准备的姿态,以为她还会以惊人的毅力站起来。
场内的屏幕同步画面,谢迎年没有起身,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她只是缓缓合上了沉重的眼皮,想趁机眯一小会儿。
有了这笔钱,施采然如愿转院,通过崔鸣的渠道省了不少时间,是国内烧伤科最顶尖的医院。
所以谢迎年也跟着来到了这个城市,她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手背骨节那片反而好得慢,无论什么工作都免不了经常用手,没法好好养。
就算戴着手套也还是会被龙虾身上尖锐锋利的地方刺痛,谢迎年有些专注,斜对面的街头艺人在唱歌,原创的,露天音响震得脑仁疼,还有鼓掌声,她没听见。
农斯卿加大音量又问了一遍:“有兴趣聊聊吗?”
她就是这样被农斯卿带进了电影圈,事后说起这段往事,无数荣誉傍身的女导演笑了一声,说当时很没底,以为她不会答应。
虽然谢迎年一穷二白像是晚上无处可去要睡天桥的,但她穷得坦荡荡,反而让人不好意思流露出施舍或是鄙夷的情绪。
脑后松松散散扎了个马尾的女孩蹲在地上,一手拿着刷子,一手钳着龙虾,动作麻利得很,不锈钢盆里的龙虾也刷得干干净净的。
爬满油污的梨形灯泡就在她身后,吊在彩色塑料棚的支架上,灯光时不时被负责点单走来走去的服务员遮住,或明或暗,照在她身上也没觉得稀奇在哪儿,反正就移不开眼。
穿得普普通通,白色T恤外面系着个仿若杀猪的黑色防水工作服,衣服都洗得变形了,领子松松垮垮的,从那条皱皱巴巴的缝隙俯视里面,好像也没什么内容,瘦得过分了。
农斯卿喜欢对方身上浓重的故事感,不认识不了解,随便望一眼也能被雨雾沉甸甸地笼罩起来。
不用试镜,随时可以签合同,只要谢迎年答应。
答应还是不答应,谢迎年其实没得选,除非她一夜暴富不再为生计发愁。
她只是有个不是很好逾越的心结,农斯卿说明来意的第一秒,她就被逃脱不了的宿命感砸得晕头转向,不想走这条路,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施采然的修复手术还得继续做,火灾过后有一些民政救济,朋友也在帮忙,但远远不够,说到底也只是她一个人的责任,怎么好意思去连累别人的人生。
谢迎年熬不下去的时候甚至会想,干脆去卖好了,酒吧的经理私底下找过她,开价也不低。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要真那么做了,梁素芬估计能气得从坟地里跳出来,还是别了,她希望这对一辈子没享过什么清福的夫妻能安息。
“我试试吧。”
谢迎年说。
不好逾越不代表不能逾越,过程痛苦一点而已,反正现在也是苦了吧唧地苟活。
两部电影除了一个夏天一个冬天以外,出奇相似,连选角的过程也几乎是复制粘贴。
好好的海选试镜选不到人,着急上火四处乱逛又冒出合适的了。
这一任合适的被上一任合适的甩了一记屁股。
“嗷,好疼。”
钟迦装可怜装得毫无痕迹,眼睛泛着水光。
她以前压根不知道自己有这一面,就算有,也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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