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几根手指已经斜拧住水匪的肩肘关节,那种力道迂回得如同一江春水,柔和归柔和,只是江上人家,哪个不知道水能杀人的道理?水匪脸色疾变,每一寸肌肉都在发狂挣动,偏偏整个人滞笨得如同泥牛一般,浑身的力气都被卸进了水里,毫无与之抗衡的余地,只能眼睁睁被这几根手指裹挟到了船边。
——轰!
——轰!
“啊啊啊啊啊!”
顷刻之间,两个水匪已然先后落水!
猫三脸色大变,喝道:“梅少爷,你是什么意思?”
梅洲君非但没有作答,反而扬声道:“玉小老板!”
陆白珩坐在船顶,把一支枪瞄了又瞄,正是心痒难耐的时候,闻言立即道:“我不想动脑子,你拿定主意了?”
梅洲君道:“不错。”
陆白珩得了他这一句话,毫不犹豫地跃在船上,与他脊背相对,抬手甩出了一梭子弹。
他的枪法是陆雪衾亲手教出来了,弹无虚发,又岂是这些水匪能抗衡的?
仅仅是照面之间,就有几声惨叫冲天而起。
梅洲君知道他这点儿能耐,也不再回头,只是蹲身下去,望向大当家。
那几箱财物横亘于二人之间,被一片漆黑的冷雨所浇洗,窸窸窣窣作响,仿佛铜盆里燃烧的锡箔,透出无边鬼气。
大当家脸孔上的肌肉都被血水浸透了,不时痉挛一下,那一层阴冷的金光就在他颧骨上低低地游荡,三分像罗汉,七分像厉鬼。
“原来......咳咳......梅家还有这样的蠢材。”
梅洲君没有理会他的讥笑,只是在木箱里摸索片刻,果然摸到了想要的东西。
“我不是来了断的,”
他道,“我只是来还一样东西。”
“还?”
大当家猛烈咳嗽了一阵,忽而大笑起来,“你能还什么?替你老子偿命么?”
话音未落,梅洲君已经从中抓出了一支桐油密封的竹筒,一刀撬开,里面的东西立时呈露出来。
那是一卷引纸。
这引纸分明格外轻薄,却在他掌心里砸出了重枷坠地般的一声响,梅洲君下意识地将它们抓紧了,顶着大当家刀锋般雪亮的目光,又拿指腹一寸寸抹平了。
竟然还恰好是鄂江一带的引纸,并数张购盐凭据。
这几张薄纸,握在梅老爷手里,正是一柄割刈众生的尖刀,落在子孙后辈身上,却是偿不尽的业债。
梅洲君从衣兜里取出一只银质打火机,斜在引纸上,火苗立时窜起,在引纸边上红鲜鲜地打着卷儿,仿佛人心中某些无处落脚的欲望,大当家几乎是冷眼看着他把火苗按在了引纸上,发出哧的一声响。
“你这是做什么?”
大当家微微冷笑道,“烧几张纸,算得了什么?就是把梅胖子抓来点了天灯,也......”
梅洲君摇头道:“烧起来更干净。”
他那几根手指就斜拢在引纸上,变戏法似的,将之三两下拨弄成了一支纸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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