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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闻言就伸了手捏着她耳朵怪道:“都说女大不中留,真是一点儿没错,小姑子还没嫁出去呢,就胳膊肘朝外拐了,什么都开始往婆家划拉。
我说,你也给娘留点好东西吧,嫁了你,刮地三尺呀,我看你你还是别嫁了,跟我们上京去吧。”
廷珑捂着耳朵斜眼哎呦呦叫痛,口中还批判道:“我说嫂子,这还不是你的呢就心疼成这样,平时嘴里说的多疼我,我看都是哄我呢。”
又告状道:“娘,我知道嫂子为什么这样,她喜欢娘的那套翡翠,每次娘一上身,嫂嫂的眼睛都直发绿,娘快把那个给她吧,省的这么挤兑我。”
姚氏忍笑道:“是吗?喜欢原该早点告诉我,这下晚了,已经叫我上了你的嫁妆单子,都搁到妆盒里了。”
廷珑闻言就乐颠颠跑过去查看,还得了便宜卖乖:“不是说不给我首饰了吗?怎么还给?”
“是不多给,该有的也不能缺,要不过了门头上光秃秃的,还不是丢我的人!
那些乱七八糟的银钗金步摇项圈什么的就不给了,原先给你打的项圈一次也没戴过就叫你送了清芬做人情,我看给也是白给,两三年还得去金铺重新改一回样式,真喜欢了,以后拿开铺子赚的钱自己买吧。
廷珑摇头晃脑的把妆匣查看了一遍,最后将那套翡翠取出来,道:“嫂子,给你吧,看在半副嫁妆都是嫂嫂陪送的份上,我就忍痛割爱了。”
何氏闻言歪着头笑道:“真舍得?”
廷珑双手捧着送过来:“别跟我假客气了,我虽然喜欢银子,不过更喜欢的可是嫂嫂啊。”
何氏就笑道“娘,你瞧她,吃了蜜蜂屎了吧,越来越会讨人喜欢。”
又道:“行了,收起来带走吧,你都看出来我喜欢了,娘还能看不出来,早给了我一套了。”
廷珑歪头疑惑道:“那怎么没见嫂子戴呢?”
“你大哥又不在家,我戴了给谁看啊?”
廷珑听了这话也惊怪道:“娘,你看嫂子啊,你还总说她端庄有礼,贤良淑德?”
姚氏忙着手上的活,头也不抬的道:“就该这样,对相公时常当当狐狸精才行,要不,外头的狐狸精就要动手了,你也学着点儿。”
廷珑听了这话嘴都闭不上了,一双眼睛骨碌碌的从嫂子到母亲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然后大开眼界的翻了个白眼,简直像是第一天认识母亲,何氏见小姑子似乎受了刺激,只在一旁窃笑。
好半天,姚氏又清点了一遍物件,就道:“好了,东西都妥当了,媳妇儿去睡吧,明儿一大早方家就要来人给她上头呢,你又要去送亲,早点儿睡,看累着。”
何氏闻言就答应一声,又伸手在廷珑脸上捏了一把,道:“我回去睡了,妹妹晚上跟娘说说体己话吧。”
说完就笑着跟婆婆告退,回去房中安置了。
何氏走了,姚氏又催着廷珑梳洗了,早早赶了她上床,廷珑就拥着被,眼巴巴的等着母亲梳洗了,再搂自己睡一回。
终于姚氏洗漱罢,母女两个躺在床上,廷珑枕着姚氏的胳膊,心里只觉安适宁静,忍不住又往母亲怀里拱了拱,姚氏见女儿小猫小狗似的窝在自己臂弯,无比乖顺,心里越发不舍,一边用手慢慢顺着她的头发,一边絮絮的跟她说些过门以后的要注意的大事小情规矩礼节。
廷珑听着母亲事无巨细交代自己,满是不放心,安慰道:“娘,我都知道了,不会受委屈的。”
姚氏就叹气道:“娘倒不是怕你在婆家受委屈,凭咱们家的气象,玉清还不至于给你脸色看,只怕多多少少还要让着你些。”
说着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叫婆婆让你三分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心里不痛快,随便找些堵心的事出来为难你,你也不自在,所以,万万不要在她跟前放肆拿大,却也别过分装小心了,时时小心,有一时不够谨慎,倒显得狂妄,落下口实,不如该怎样就怎样,久了自然知道你的脾气,你不累,她也舒服。”
廷珑听了重重点了点头,姚氏又絮絮道:“嫁过去,屋里人好生训诫,一句私话不能轻出,你上有祖父,婆婆,遇事多问长辈,哪怕不用他们拿主意,也要让他们觉着受重视才行……还有,玉清若是让你管家,你不要轻易应下,她总要进京的,早一天晚一天管事有什么妨碍……当然,我不是让你盼着你婆婆走,跟婆婆过日子多少拘束些,不过,那是你相公的娘,以然是个孝顺厚道的孩子,你同他娘若有摩擦,到底要影响到你们两个的感情,所以,凡事能忍则忍,当人媳妇儿都是这么过来的;至于以然……那孩子错不了,不然娘也不会把你许配给他,不过,珑儿你记住,天下没有不用心的良缘,你想人家怎么待你,就要先对人家那样才行,明白吗?”
廷珑忙又答应一声,这回不等母亲再往下说,先忍不住将心里长久惦记的一件事问了出来:“娘,我知道爹回籍丁忧是怕卷入党争有不测之祸,此时回去不碍了吗?”
姚氏听了小闺女说这样的话,大吃一惊,定定看了廷珑半晌才笑道:“你这丫头,瞧着憨憨的,竟还替家里担着这样的心。”
说完一笑,道:“自你哥哥入了内阁起居注馆便是没事了,这起居注侍讲品级虽不高,却是能接触皇上日常朝政批复决策之职,非崇班贵檩、上所亲信者不得入,既然圣上肯用你哥哥近身承命,便是认定咱们张家同你外祖一族可堪信任,这次急召你爹进京也是明证,也可见你爹爹及早抽身,以退为进这步棋是下对了。”
说着将廷珑又往怀里揽了揽,道:“你爹三十年仕宦,靠着谨慎二字从未出过纰漏,娘的小闺女不用替你父兄担心,你只要自己好好的就行了。”
廷珑偎在姚氏怀里默默点了点头,多日悬心终于放下,就在姚氏温柔的抚弄中渐渐迷糊了过去。
似乎只打了个盹,廷珑就听母亲轻唤自己醒来,晕晕乎乎的,就听丫头在外面忙忙碌碌的走动,又听见嫂子跟母亲说笑道:“这丫头心也太大了,难为她出阁前一晚还睡得这么香。”
廷珑似醒非醒中就笑了,道:“小人常戚戚,嫂子小心眼才睡不着的。”
何氏听了这话,更是大笑起来,道:“娘,你看她,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开始顶嘴。”
姚氏也是笑,一边使唤丫头去兑洗澡水,一边上前来轻拍廷珑催促她起身去沐浴盥洗。
廷珑眼睛还没彻底睁开,已经让丫头驾着进了浴桶,地瓜搓泥似的洗涮了一顿,才出来穿上亵衣,何氏就拿着一根五彩丝线往廷珑脸上招呼起来,廷珑知道嫂子这是给她开脸,要绞去脸上汗毛,剪齐额发和鬓角,让人显得清秀,上了妆也好看,可汗毛被生生勒掉,还是疼的她大呼小叫。
何氏嘴里柔声哄着,手上却毫不留情,廷珑一边嗷呜叫着,一边从镜子里看着绞的光洁的脸庞,口中赌咒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绞第二回了。
才开完脸,方家遣来给廷珑上头的全福妇人已经到了,何氏忙带着丫头帮廷珑把吉服穿上,等那妇人给廷珑梳了发髻,上了妆,外头迎亲的鞭炮已经噼里啪啦的震天价响成了一片,贺喜的女客和接亲队伍的女眷也都一齐进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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