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镇人们的脸孔慢慢模糊了,谢征恍惚地看不清他们,却由衷感到一阵轻松。
存于心底的懊悔、愧疚、伤感,通通被擦去似的抹除。
这好么?
——为何不好?
……
抱着他大声哭喊,疯狂质问“为什么”
的少年,他看上去那般悲戚,可谢征无法理解分毫。
这不对,他想,我该知道他的。
知道他为何崩溃,为何伤心,为何绝望。
因为他也感受过同样的崩溃、伤心与绝望。
不该忘,不该放下,他要记得。
哪怕沉重,不放过自己,为此烦扰忧怖,为了完整地了解傅偏楼,他也要记得。
因为——那是他的任务。
神智一醒,模糊的记忆也霎时回流。
那道声音失望也似,叹息着不再响起。
玄之又玄的感觉,好像深陷粘稠的液体当中,一举一动,乃至呼吸时胸口的起伏,都碰到沉重阻碍。
感知灵力,纳入经脉?
不,是无处可去、挤成一团的灵力,难得找到多余的空间,疯狂涌来。
几乎是沉下心的一刹那,谢征入道了。
流水潺潺、晚风吹拂、草叶萌发、夜露凝结、远处瀑布轰鸣。
仿佛居高临下,俯瞰一切,细致又生动。
感官体会到的,与从前大不相同。
尤其是气息。
谢征蹙着眉,略微诧异地睁开眼,关闭了系统空间。
不是他的错觉,在有如实质般的灵气收回之后,那股难以描述的阴森恶念越发清晰……正来自水中。
水?
掬起一汪潭水,借着月色细细探看,不掺杂质,清澈得近乎透明。
可在谢征眼中,干净的水里,缠绕着忽浓忽淡、翻涌不休的黑气。
放眼望去,整片潭水变成了药锅,表面飘荡着乌黑浓雾,将落月遮了个彻底。
谢征想不通,怎会如此?
落月潭的源头是界水,而界水环绕着整片大陆,有什么问题,轮得到他一介刚入道的小小修士来置喙么?
可琼光念叨了那么多,从感知灵气的小窍门到他自己引灵入体的感受,一寸不落、毫不藏私地尽数告知于他。
他说入道后简直神清气爽,仿佛沉疴褪去,山青青,天澄澄,落月潭的月亮很好看。
却不曾提及这可怖的“黑水”
。
难道说——
谢征垂首,眯起眼注视着眼前的系统面板。
他关掉了系统空间,却还没关掉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