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庶出小姐应以嫡母为母,以嫡母的娘家为自己舅家,但毕竟血缘相系,加之王氏这许多年来,对周姨娘也是关怀有加,因此于王氏当面,远黛却也从未摆过主子的架子。
王氏见她如此,心中也自欢喜,便忙上前扶她进屋,又亲自动手为她除了斗篷。
这会子的工夫,里屋的周姨娘已听见了声音,忙忙的走了出来。
远黛见她出来,便忙上前,含笑行了一礼。
将养了这些日子,周姨娘的身子已全好了,面上气色也好了许多。
烛光摇曳之下,便连眼角的鱼尾纹看着也淡了许多。
上前携了远黛的手,周姨娘笑道:“你来了。
且进来说话!”
远黛应着,便与周姨娘进了内室。
她才刚坐下,那边红英便已送了茶来。
周姨娘接了茶,不无局促的喝了一口,正自犹疑着该怎么问的时候,远黛却已开口道:“娘可是想知道六哥今儿的来意?”
她问的直接,却让周姨娘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急急的点了点头。
远黛对她的性子虽是再清楚不过,但这会儿见她这样,却还是不由的暗暗叹了一声,只淡淡道:“六哥此来原是顺道,其实并无什么事情!”
周姨娘轻轻“呵”
了一声,那口气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不无失望。
她这一口气犹未完全吐了出来,远黛却又忽而道:“不过六哥去时,却留了五十两银子,言道我们母女身子都不好,月例银子怕是不够花用!”
周姨娘张口又是一声轻呼,却是老半天也没合得拢嘴,好半晌,也只是一个劲的喃喃:“这个……怎好生受他的……六爷……他真是忒客气了……”
面上神色却是又惊惶又欣喜。
默默注视着周姨娘,远黛也说不出自己心中的那份感觉,好半晌,她才轻叹了一声:“娘,有些事儿,你就莫要瞎操心了!
我总教你一生无忧便是!”
周姨娘心中正自惶乱,对远黛的话倒是没太在意,只胡乱的点了点头。
她身边的紫罗偏在这时走了进来,禀说晚饭已备好了。
母女二人,便起了身,往外屋用饭去了。
这一顿晚饭,周姨娘都是神思恍惚,有几次都险险落了筷。
远黛见她如此,便也无意多留,用过饭后,便站起身来,打算辞了回自己的小院。
王氏原就站在一边服侍,一顿饭里,也不知给周姨娘递了多少眼色,见周姨娘只是懵懂,心中暗自大急,一时却也拿她无法。
不知为何,她可以在周姨娘跟前大声咋呼,甚至疾言厉色的训斥这个懦弱胆小的姑子,但对着远黛时,却是不敢在规矩上稍有僭越,甚至举止言行亦是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
远黛辞了周姨娘,欲走未走的当儿,眸光忽而一动,却扫了王氏一眼:“这刻儿天已黑得透了,路上行走,却是不便,还请婶子为我掌灯,送我回去吧!”
她言语平淡,眸光温淡,但不知怎么的,王氏听了她这话,无由的便觉身上有些发寒,不由的便拿了求恳的眼光去看周姨娘。
只是周姨娘这会儿正自心神不宁,又怎会注意到她。
王氏眼见无法,只得苦笑应了,便去取了一盏气死风灯,提在手中,走在前头为远黛引路。
一路无话,远黛才刚进了自己的闺房,王氏便行礼欲要告退。
远黛一面示意采莲为自己除下斗篷,一面淡淡开口道:“婶子莫走,我尚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王氏一听这话,心中顿然一突,不由的便打了个冷战,站在那里,连腿都有些发抖了。
在炕上坐下,接过惠儿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后,远黛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后,这才徐徐道:“婶子这些日子倒忙的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