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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话其实并无其他意思,不过是脱口道来,然而听在远黛耳中却又是另一种滋味。
罗氏素来谨慎少言,全无把握之事,她断然不会胡乱说了出来,而她今儿说出此事来,岂非表示,远黛自己先前猜想之事,只怕已离成事不远了。
这个念头才一出现在远黛的脑海,她便有一瞬间的失神,面上也不由的现出一丝怔忡之色,却是好半日也没有言语。
罗氏在旁看着,只以为她一则是害羞,二则也有些忧虑未来,因而非但没再言语,更朝凌远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莫要胡乱言语。
凌远萱心中虽是问题无数,但得了母亲的眼色,却终是没有开口追问。
远黛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罗氏与凌远萱都不言语,自也乐得不说什么。
车内默默了一刻,凌远萱毕竟有些耐不住,便笑道:“适才观音山时,九姐姐不曾与我们同行,却是没有看到,那处山谷之中腊梅可谓极盛。
且愈是往里走,那雪便愈加晶莹雪白。
雪压寒梅,可真是美极了!
我本想折上一枝回府赏玩,娘却无论如何也是不肯,道那梅毕竟是别人家的产业,游赏一番倒还罢了,若然折了,却不甚好!”
远黛一笑,便自随口接道:“左右过不得几日,我们便要过去萧姐姐家的别院小住。
想那绿萼岭之梅便不能定盛观音山,至少也不该逊色太多才是!”
凌远萱欣然点头道:“我亦是这般想的!
只是不知近期可还有雪没有。
别人如何,我是不知,我自己却总觉得,有梅无雪不精神呢!”
这话一出,却连罗氏也不由为之失笑起来,众人一路倒也有说有笑,颇不寂寞之余,却也有有志一同的故意不去提及远黛的婚事与陆维杰如此凑巧的出现在观音山上一事。
因冬日日头较短的缘故,众人回到凌府,却已天色擦黑。
诸人下了马车,便先往延晖斋见了萧老太君。
萧老太君见了众人,自是笑意盈盈,及至听说在观音山上偶然遇见了陆维杰兄弟,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罗氏,却并没多说什么,只拿凌远萱打趣了几句。
凌远萱大为羞窘,当即一头扎进罗氏怀中,再不敢抬头更遑论说什么话儿。
众人见此,不觉各自大笑。
陆夫人在外头时,虽对远黛冷眼相看,但到了萧老太君这里,却也颇多收敛,而凌远萱的未婚夫婿陆维杰又是她陆家之人,她对凌远萱自也分外不同。
当下众人凑趣闹了一回,眼见已是晚饭时间,萧老太君便留了众人一道用饭。
及至用过饭,众人又围坐说笑一阵,这才各自散了。
远黛与凌远萱同住沁芳斋,自是一路回去。
凌远萱便令碧桃提了气死风灯在前引路,自己却与远黛一路慢慢而行。
这日月色极好,如银一般的漫漫洒下。
春晖园内本多花木,更因萧老太君甚爱梅花的缘故,也自种了不少腊梅。
二人一路而行,两侧花木扶疏,更有腊梅疏影横斜,冷香幽幽。
凌远萱行了一会,却忽然便在一株腊梅之下立住了脚步,轻声问道:“九姐姐……你……觉得他……可还好吗?”
她的声音极轻,语音更是飘渺不定,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
远黛倒不料她会问出这么一句来,当下怔然抬头看她。
天空碧蓝,明月如钩,虽则月色明净,毕竟不及白日,况凌远萱又有意无意立在那株腊梅的阴影之中,她便更无法看清凌远萱面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