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在下沉、我在下坠,我倒不觉得痛苦,可能我大脑在试图解救我身体的难受,它在告诉我马上我便一身轻松了。
然后医生把胃管从我鼻腔里插进胃里,我能感受到那根管子在我的身体里,它剧烈地搅动着我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他们把水一点点灌进我的身体里。
然后我便轻松不了了。
那个时候我倒真切地体会到了原来活着才需要体会诸多苦楚。
宁聪在我对面丢下了筷子,他冷着嗓子说:“把嘴闭上。”
他的愤怒来的很是莫名其妙,我沉默了两秒觉得还是必须得提醒他一件事情:“闭上嘴我怎么吃饭?”
宁聪觑了我一眼,冷哼出一声:“反正你不是也不想吃吗,正好省了。”
他扯了个冷笑出来,“谁的钱也不是打水漂来的。”
我放下筷子,点头附议。
反正我也吃不下青菜加白菜,我待会儿要去我的小仓库里翻出巧克力及奶糖然后当着宁聪的面吃下去。
宁聪果然没准备让我吃东西了,在我放下筷子的一瞬间便收拾起了碗筷,他把未吃完的菜倒进了垃圾桶里,把碗筷泡进了洗碗池里,我看见他站在洗碗池前微微躬着身子的背影。
我起身回房间,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箱子。
这一刻感谢起了自己的懒惰,以防自己某天挺在床上实在动也不能动而未雨绸缪存的粮。
我把箱子放在床上,盖上了床头柜子,打开箱子的那一刻我有一瞬间的默然。
我希望宁聪从我家里离开,真真切切地从内心深处期盼着。
我想让一个人对自己死心的方法不是想方设法地断了他的念想,比如拒绝他的求爱、在很长很长时间不去见他、或者是结婚,而是断了他的粮、丢了他的零食、把他的零食箱换成几本毫无营养的故事会。
宁聪擦着手站在我房门门口,我听见他轻轻地笑出了一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做出了什么事,酿成的是什么样的恶果。
我把箱子朝门口的他丢去,有些崩溃:“你凭什么乱动我的东西?”
东西有些重当然不可能砸到宁聪身上,他站在那里对我砸箱子的动作倒丝毫不怵,并且那看我的眼神简直让我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是个因吃不到糖而无理取闹的小鬼。
我觉得自己此刻需要一脚把宁聪踢飞,来获得我应得的尊重。
宁聪在那里老神在在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老气横秋地在那里跟我讲道理:“我是为了你好,小芒。”
我瞪向宁聪,保持跟他一致的姿态同他复述我自己的选择:“我不需要你为我好。”
我讨厌宁聪为我好,讨厌任何人抱着为我好的态度去剥夺我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什么样是好的,也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好的,但是我不想。
当一个人做出选择过自己生活的时候,没有人有资格去剥夺他选择的权利,即使那个做出选择的人选择的是自甘堕弱。
谁也不是救世主。
我多希望宁聪有朝一日能够明白这样的道理。
我看着宁聪,告诉他:“我想我快要不喜欢你了,宁聪。”
我看见宁聪的下颚紧了紧,他说:“随便。”
然后又说,“即使那样你也要瘦下来,并且健康。”
我们的交流在这样剑拔弩张又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服输的情况下而谈崩了。
这导致宁聪规划好的让我下午跟他去买衣服的事也不了了之。
有的时候人真的最好不要做规划,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否按照约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