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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家,看到我爸坐在轮椅上,两眼无神的样子,我心里还是难过。
亲戚轮番探望,安慰我们的话都是,至少命还在,人还在。
这是我唯一庆幸的,我爸还在,只要他还在,我还能跟他说话叫他爸爸,还能说话,我们总会从更地狱里再爬出来。
2014年底的时候,公司的外贸事业蒸蒸日上,我们组带我的师傅走了,我变得越来越忙,上新品,找货源,补货样样接手,为了多拿点提成,旺季几乎每天泡在公司加班。
加班回去有时候也不洗澡,直接倒头就睡。
钱,压力,成就感。
这是这份工作带给我最重要的三样东西,我最看中的是钱。
那一年我挣了不少钱,和姐姐拼拼凑凑把从陈爷爷和亲戚朋友那里接的钱还了,本来我们想缓一缓,但是我妈坚持把借的钱先还掉。
来年的时候我变得更加忙碌,每次打电话回家,说不了几句话就匆匆挂断。
姐姐打来电话,说妈妈手上长了一个瘤。
进了医院做切除手术,瘤体正在化验。
医生叫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那一年刚好是工作第二年,马上就年末,那时候我觉得很忙,压力很大,但是我慢慢缓过来了,只要家里人还在,我觉得一切都在好转。
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号码,我妈说喂,小桃。
我说妈你在干嘛。
她说我坐着呀,又没有什么可干的活。
我挂掉电话,跑到公司底层的仓库,拼命地哭。
如果这是命运,我真的恨死了。
像两年前那样,我请了长假,赶回家里。
春节前,化验结果下来了。
良性。
我去村里的庙前,恭恭敬敬给庙里的菩萨磕了三个头。
我终于肯相信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信佛,无所谓神佛存不存在,无非给自己的信仰图个倚靠。
那一年,我跟姐姐妈妈商量,我们拿出自己的积蓄,在A市买了一套二手房。
房子很新,A市的房价近几年来涨得太离谱,好的房子实在买不起。
我妈去看了装修,她说挺好的,干干净净,房子装修得也很素雅大方。
房子是贷款的,我们交完首付,全家都搬到了A市。
陈妈妈已经来看过爸爸好几次,每次来都带一大堆营养品,还有一束她花店里的花,有时候剑兰,有时候是康乃馨、红掌等。
和陈圭的爸爸离婚之后,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好些。
美人迟暮,她的眼角也出现了好多并不明显的细纹。
她现在看起来比以前要平和地多,和我妈的关系逐渐又好起来。
只是我总是不敢见她,怕两个人都尴尬。
她倒比我要豁达许多,也不那么在意陈圭我和之间的事了。
有时候我在家她带着陈灏来,还会主动打电话让我到小区楼下搬东西。
陈灏很喜欢来我家,他觉得热闹,而且在我家里他乐意上蹿下跳,我妈决不会去说他。
倒是我爸,出了一次车祸之后,脑子有点不灵,说话也跟小孩子有点像,陈灏在我家,跟我爸是最说的上话的。
时间久了,他也不怕我爸眼睛凹陷头骨缺一块的外貌,来我家就搬个板凳跟我爸聊天,俩人玩得还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