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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迦玉抽了抽鼻子,颇有些幽怨地看向他道:“我在外人面前哭不得,在自个儿爹娘和媳妇面前却又如何哭不得了?这会儿才嫌弃起我这个夫君了吗,哼。”
彻莲听罢笑意更浓,只觉得眼前仍是那个率真可爱的少年郎,心中爱意满得似要溢出来,凑上前去在他唇边印了一吻。
……
与鸣儿在一起,本就不剩下几个月的时光便快得近乎于残忍,即便彻莲每日都坐在爱人身边研读医书,尝试去调配一些滋补养身的丸药,每日都执起佛珠虔诚地跪拜在世尊脚下祈祷,释迦玉的身躯却仍似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一般,很快走向了枯竭。
转眼间漫山的冰雪渐渐消融,入暮岭已有了些春暖花开的迹象,无我大师却迟迟没有归来;眼见释迦玉的暮气愈发变得深重,平日里也再提不起往昔的半点精神,往往只枕在他怀里疲惫地睡着,彻莲的心也愈发揪痛起来,却又深知自己无能为力。
他整日陪在鸣儿身边,提心吊胆地观察着他的每一声呼吸,夜半往往也难以入睡,总会被形形色色的梦魇惊醒,然后慌忙去试探身侧酣眠之人的鼻息。
虽然释迦玉的气息已经同一个真正的老人无异,微弱得近乎于衰朽,却意外地很是平缓稳固,仿佛在安慰着他自己不会太早离开
然而彻莲却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他会眼睁睁看着鸣儿在自己面前死去。
上一世释迦玉坐化时他尚在岫宁山中沉睡,并不知晓他临终前曾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又或许只是安然地坐化;想到他曾写下的那些情信与情诗,又想到曾对俗世之爱嗤之以鼻的自己,彻莲心中苦楚,又将梦中的释迦玉抱得紧了些。
开春后释迦玉入睡的时间便越来越长,从最初的五个时辰,到后来七八个时辰,直至现在十个时辰也睡不够。
察觉到那一日终将来临后,彻莲便也平静了下来,不再整日惶惶不安,只是目光中依然难掩心中的悲苦。
“……大美人,”
难得清醒的释迦玉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很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嘛;毕竟我临终前最后一眼想看到的,还是大美人的笑脸啊。”
彻莲闻言赶忙将那鸣儿不喜欢的表情撤下来,勉强挤出一个轻浅的微笑;释迦玉眨了眨眼睛,满意地抬起头来亲了他一口,便又伏在他膝头沉沉睡去了。
正当彻莲意识到释迦玉已不再剩下几日光阴,开始为他念起往生轮回咒时,无我大师终于回到了三宝禅寺。
那一日入暮岭上春光烂漫,彻莲煮了豆羮喂释迦玉吃下,刚为他铺好被褥看着他在自己眼前睡去,便听闻了无我大师归来的消息,当即欣喜若狂地奔出禅院,截住了方才上山、还未来得及喘上两口气的老和尚。
无我大师风尘仆仆,面上隐有劳累之色,看得出是一路也未曾停歇,见到彻莲便径直道:
“莲小子,且去准备一番,我这便助你突破这伤筋动骨的第七层。”
多日来的苦熬终于觅得了曙光,惊喜之余彻莲忙不迭地点头,赶紧去沐浴调息了一番,心中满满的都是鸣儿不必再受转世轮回之苦的欣慰。
打理好一切打算去方丈院寻无我大师时,彻莲却发现他已是坐在了释迦玉的床前,一双雪白的长眉微微蹙着,手指也搭在他的脉门上,心绪似乎有些复杂。
彻莲见状脚步一顿,原本的狂喜忽然间冷却了不少,沉默着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后,低声问道:“大师,鸣儿他……还能活多久?”
“七日左右。”
闻言,彻莲蓦地生出些许不安的预感,踌躇着又道:“那我突破第七层……又需要多少时日?”
无我大师看了他一眼,叹气道:“少说也要十日。”
彻莲的心便终是凉了下来。
仅三日之差,他们便又要白白蹉跎十余年,鸣儿又要生生捱一回丧命之苦,他如何甘心,又如何忍心?
他上前去凝视着释迦玉静谧的睡脸,先前所压抑的苦楚终是化作泪水缓缓流下来,跪在床前轻抚着眼前这俊美却又饱经沧桑的容颜,半晌握紧了拳,喉间发出些许喑哑的声音,弯下身去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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