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鸣溪闻言眼眸一亮,十分乖巧地应道:“好啊。”
便与他拉了勾,看着他戴起斗笠披上僧袍,手中仍攥着那串不知陪伴了多少个岁月的舍利子,踩在青青的小道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
……
道觉看着纯溪上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便回头朝身边的师弟使了个眼色。
道静如梦初醒,赶忙唤来身边的年轻弟子迎上来,将那不知何故哭成了泪人儿、却没有被彻莲窥见丝毫的小小迦玉法师抱起来,又去找来了小童喜爱的耍货逗他开心,好容易才将他哄得渐渐平复了情绪,只趴在道静膝头不住地抽噎。
先前这些弟子只道小童之貌的迦玉法师可爱,却不想哭起来竟也同寻常孩子一般棘手,见道觉与道静主动接过这个烫手山芋,个个皆是松了口气。
道静见自己的膝头已被那温热的泪水沾湿,便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何苦这么难过?”
“我怕……”
越鸣溪抬起头,久久地凝望着彻莲消失的山间小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愈发幼嫩起来的双手,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蓦地一颤,捂住冰凉的脸颊苦涩道:
“我怕我等不到他回来的那日了。”
道觉与道静俱是一愣,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只得又温柔地轻拍一拍他的脊背,看着他哭过之后,便满脸泪痕地躺在道静怀中呜咽着睡了过去。
道静坐在斑驳摇曳的树影下,看着枕在膝间的孩童那纯真的睡颜,再想想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已是同他师兄一样,好似明白了什么,心却又被蓦地揪紧。
他已隐约猜到转世的迦玉法师是因突破了第八层,才被迫得返璞归真,成了如今的模样,却是头一回如此直白地面对他与师伯间的缠绵关系,又想起师父那怅然若失的四十年,话到嘴边,也只成了一声叹息。
末了也只是道:“师兄,你道他还能想起师伯来么?”
道觉坐到他身边来,想了想道:
“能,准能。”
终章
彻莲给自己定下的时限是三日。
鸣儿现在尚不及龆年,至多只能再支撑三日,便会化为襁褓中的莲子赴往仙家之地,而他若不能在这三日间心无旁骛地将那散功丹净化十分,便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鸣儿弃他仙去。
这些日来与年幼的鸣儿相处得太过安逸,以至于他快要忘了这一即将到来的噩魇,若不是鸣儿一日日宽大起来的衣衫点醒,他根本想象不出满足于这般现状的自己会作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来。
因此纵然心中苦痛不舍,也只得暂且将他抛下,携着自己的药帖手稿到镇上药铺去将这丸药炼出。
三日后,他定然会带着这无毒无害的散功丹回到岫宁山,鸣儿也同样会回到他身边,所有的噩梦都会结束,他们依然是当年岫宁山中那对惹人艳羡的师徒眷侣。
他坚信自己熬得过最后这道坎。
他拿着道觉予的凭证到岫宁山外清幽的小镇,找到镇上最大的那间药铺,果然发觉空梵已为他备齐了药材,甚至还付了银钱嘱咐掌柜的接待不久后会来此处借地炼药的大师,只消他报上名来,便由药铺伙计忙地引入了药炉器具一应俱全的炼药房中。
彻莲在那药炉边站定,见那一旁的书案上还遗留着几方不知名的药帖,拿起来细细读过,方才知道师弟也曾在这不见天日的药炉房内苦思冥想过,将自己已净化出七八分的成果同建议留给了师兄。
他看着药帖上那熟悉的字迹,只觉得心中感激,更是一刻也不愿荒废,当即燃起药炉来净了手,将那晾晒好的药材与毒丸一一排开,便马不解鞍地日夜苦攻起来。
只是将原有的剧毒之物净化且保留效用一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刀头舐血的江湖中总有药师毒师,毒师的寿数总会更短暂些;毕竟平日里须得与各类毒物打交道,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些进了骨血,不可谓不危险。
彻莲已有许久不曾做过这种差事,更因身边并无供他试药之人,究竟净化出了几分也不知晓得分明,总得自己先以身试药;他所修炼的功法虽多,足以供他一层层废去,可那散功的剧痛滋味却是不怎么好受,也只能咬牙生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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