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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何鹰说道,“那传来的口信说,何都尉原定是沿连云山北麓山道回至汉安的,不想左思旷却带着几个人快马追上了他,说是那一带气候潮湿,山路恐会发生石崩,便领着何都尉转去了另一条路。
结果那山石果然滚落了下来,恰巧便滚在何都尉原先设定的归路上,左思旷也算救了他一命。
我们的人因一直盯着左家,故在事发后第一时间便去查了查,结果发现那滚石上有捆缚绳索的印记,于是便又沿那落石之路回溯查探,果然于半山处找到了十余根断藤,皆是被利刃砍断的,断藤下有一大块凹槽,与那落石尺寸相合,旁边足印纷乱,据推算至少是四、五名成年男子留下的。
不过那留下痕迹的绳索却未找到。”
薛允衡一面听,一面微阖双目沉思,待何鹰语罢,便轻轻颔首道:“原来如此。
想必那山石原是被藤蔓缠绕,并不会掉下来,有人砍了藤蔓再以细绳缚之,适时推落山崖,就是想谋害何敬严。”
何鹰闻言,面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古怪之色,低声道:“侍郎,那断石,恐并非以谋害何都尉为目的。”
薛允衡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微带讶然地看着何鹰:“居然不是谋害?那是为何?”
何鹰沉声说道:“禀侍郎,我们的人查出断石有异,因恐被人发现,便原封未动撤了回去,只留了周鲲与孙猊二人于原地监视。
他二人报说,小半个时辰后,便有一队人悄悄掩上山崖,将那落石处的痕迹尽皆抹了去,甚至还搬来杂草填满了凹坑。
那群人形迹不显,衣着也无甚标志,因听他们一直悄声抱怨什么‘左家碍事’,又道‘郎主的功劳被他抢了’之类,周鲲他们心下生疑,便分了两路,孙猊给我们的人报信,周鲲便远远地缀着他们。
后来周鲲回报说,这一行人下山后直奔县城进了一所宅子,他找人问了问,那宅子乃是程家的,这程家的家主,便是江阳郡新任郎中令程廷桢。”
“居然还有程家?”
薛允衡轻声自语,眸中玩味之色愈浓,“倒也有趣。”
何鹰此时便又续道:“因查到了程家,我们便又顺便往下挖了挖,却挖出了几件事。
其一,约两个月前,秦家连云田庄逃了两个奴仆,其中那女奴在逃跑后,曾捧着什么东西偷偷去了程家开在连云镇的书铺。
其二,便在秦家逃奴事发后不久,程廷桢便走通了何都尉之妻戚氏的路子,据说是献了什么重礼,就此在何都尉面前说上了话。
其三,左思旷之妻秦氏,曾于秦府大丧之时回娘家讨要过什么东西,却是空手而归。
最后,程、左二人似皆想攀上汉安乡侯,而何都尉起先是中意左思旷的,如今程廷桢冒了出来,他便有些摇摆不定,似要在这二人中择一人荐之。”
“竟有此事?”
薛允衡喃喃地道,眸光微冷,唇角却是轻轻一勾,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原来如此。”
这些小士族之间的争斗算计,比起大士族亦是不遑多让了,且正因了家族小,故行事越发无所顾忌,所施伎俩亦花样百出。
程廷桢先是截去了秦家某物,献予何敬严之妻,估计是投其所好。
其后,程廷桢再设落石之局,无非是想捞个“救命之恩”
的功劳,以期在何敬严面前再立一功,以便更快地与汉安乡侯拉近关系。
而左思旷失了秦家之物,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却是知晓了落石之局,于是半道里杀将出来,将何敬严引去别路,白白废掉了程家的这一场苦心谋划,还将救命功劳也抢了过去。
如今这二人各自在何敬严面前露了个脸,也算斗了个旗鼓相当。
薛允衡越想越觉可笑,复又可哀,勾起的唇角缓缓放平,眸色越发冷冽:“曲不思直,直不求正。
这便是我陈国士族之现状,这便是所谓的书香士族、清流高士。
可笑!
可鄙!”
他语声大有悲怆之意,神情似哀似笑,又似无比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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