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正仿佛一瞬间找到救命稻草了一般,忙道:“对,殿下明鉴!
手都伤了哪有力气写诗?我可没听说过陈大人是个左撇子,定是冯桂记错了!”
陆栖鸾摇头道:“不,陈望春闱前曾长住敝府之中,下官听他说过,左右手都可写字。”
寺正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陆校书也没有别的证据,就算将案子动机手法都说清了,只要等下陈望来时坚称自己左手不会写字,此案便绝不成立。
寺正这么想着,一时间便仿佛找回了官威,拍了一下惊堂木道:
“笑话!
你不要拿不出证据便胡搅蛮缠……”
正欲言语打压陆栖鸾一番,寺正突然目光一凝,只见堂外一人,紫衣徐行而来,待入了堂上,神色淡然。
“吏部员外郎陈望,见过太子殿下、寺正大人。”
待太子说了一声免礼,寺正咳嗽了一声,道:“陈大人来得正好,事出突然,有人疑你杀人,还请陈大人一辨清白,本官自会主持公道。”
陈望目光与陆栖鸾相触,意外地一片平静。
“陆校书……有何指教?”
两日不见,倒真是应了当时陆栖鸾那句三日如隔三秋的话。
当面逼死一个人是什么感受,陆栖鸾不想细细体会,在见到他的瞬间便将自己放到一个陌路之人的位置上,冷冰冰地说道——
“请陈大人,写下当日桃李堂献与冯侍郎之诗。”
若他写的是“敬君”
,就是不在现场,若写的是“杀人”
,那就是认罪了。
陈望听到她这句话,慢慢地笑了笑,并未多言,接过纸笔,蘸满了墨,待笔锋在纸上悬停半晌,便将笔在寺正苍白的脸色下换到了左手。
“……一夜愁杀湘南客,白衣诗人乌发霜。”
陆栖鸾闭上眼转身,不愿再去细看。
只听得上方太子站起来肃声道:“陈望,这可是弑父!”
在儒门之天下,为搏功名弑父杀亲,人人得而诛之,负万世骂名。
陈望收笔起身,分明已入歧途,脊背却挺得笔直。
“太子殿下,吏部员外郎陈望,有本要奏。”
“……说。”
“臣,陈望,启奏殿下,一劾臣弑父、害母、忤逆师长、强夺友人功名,欺世盗名,罪不可赦。”
“二劾臣在内,连同吏部、国学寺、翰林院今年进士,共计三十二人,犯春闱舞弊重罪,收受贿赂,偷换试卷,更意图于端午节前纠结党羽,设计万民卷奏请圣上废太子,染指国祚,证据俱全,望殿下代下官奏请圣裁。”
“三劾天下读书人,放眼麻木不仁,奏请殿下以臣为诫,昭告万世读书人,以文乱法当如吾之下场。”
他疯了。
寺正十指颤抖,在他看来这个人已经疯了。
退一万步而言,他杀人事小,借此直接揭发春闱舞弊,还名单俱全,待明日朝上得知,等同左相半壁江山被他生生挖去,更重要的是……
纵然满朝都听到了左相一党要图谋废长立幼的风声,但他这么堂堂正正地放在明面上说出来,帝国上下必然要迎来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