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黑,寨中半数的明火都灭了,待月出东山,又掩入云层前,鹿獠亲自带着人去了后山一处狭道接了外客。
这些外客与寨中毫无规矩的绿林有所不同,俱都是一身整肃的黑衣,待交接了几车军饷后,便整肃地立在两侧,给中间的一个稍矮的帷帽中年让出路来。
“……为了这张遗谱,险些劳动到顶头的国老那儿去,那些和尚可不是好说话的,若非看守修罗寺的两位高僧都出去讲禅了,只怕今日还送不到您这儿。
于大人对您的诚意,可见一斑啊。”
说着,那人呈上一只平扁的匣子,那匣子与寻常匣子不同,像是某种不知名的青玉材质,边缘刻着一些模糊的梵文,盒子中间雕着三四圈镇魔种子印,手一触,便有一股阴冷之意顺着指尖流到五脏六腑里。
鹿獠并没有去接,而是让跟在旁边的鹿青崖接下,打开后没有发现什么机关,这才将其中的物事取出。
这是一张已经有些破损的人皮,像是被生生撕下来一般,已经被药料重新整过,是以泛黄得并不厉害。
破碎的地方也细细缝好了,火光下可见上面诡美的纹路,仿佛某种文字。
“义父,这些字怎么一个都看不懂?”
鹿獠做了个让他回去说的手势,对那官员道:“于监军的意思我晓得,你回复他,事成之后许他的好处不会少。”
那官员连连称谢,很快便离开了。
鹿青崖看着鹿獠将那块人皮反复细看,不禁问道:“义父,到底是官军,过从甚密是不是不太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鹿獠收起人皮,转身对鹿青崖道,“青崖,为父是看重你,这次才特意带你出来,让你上战场时好安心,官军里有我们的人。”
是吗……
鹿青崖略一点头,道:“谢义父看重,青崖明日定不负所托!”
“好,今日你好好休息,这遗谱只有易门中人能看得懂,为父这就去寻封骨师了。”
“义父慢走。”
目送走了鹿獠,鹿青崖的眼睛黯然片刻,旁边的随从不由问道——
“二爷,你说,主公和官军是不是过从太密了?先前不是还杀了……”
“义父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别问了。”
鹿青崖走了两步,转身问道:“殷兄弟呢?忙到现在,你们可安排他了?”
“安排了,就在西院,但刚刚伺候的人去了,说是不在,好像出门溜达了。”
鹿青崖本来想找他喝酒的,一听便兴致缺缺,道:“这人酒量不行,多半是怕我把他喝倒了,这才躲我。”
“您不回去找夫人吗?”
“这么晚了她都睡了,算了吧。”
“看您说的,这才几时?明天就要开战了,夫人多半没睡着呢。”
听了他这话,鹿青崖咳嗽了一下,眼底渗出掩不住的柔色,随口嘱咐了几句注意夜岗,便抬步回了院子,走到侧边给陆栖鸾找的房前时,见室内烛火并没有亮着,转头走出几步,又忍不住走了回去,轻轻敲了敲门。
“小鸟儿姑娘,你睡下了吗?”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凝神细听了片刻,并没有听见房内有什么活人的动静,鹿青崖面上微露疑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