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所思所想所为,都是对她人格的尊重。
他认为,她就是这样的。
她也该是这样的。
在这个时代,他就像莹莹烛火一样,是那样的珍贵,而独属于她。
在这么夜阑寂静的晚上,顾莞品尝到那种被人珍重捧在手心的感觉。
他认为她不需要,但他仍全力地、竭尽所能的、小心翼翼捧着她,将她捧在手心。
顾莞心里的感觉,一时之间,难以言喻,她不弱,也不认为自己弱,可谈恋爱,她却依然有需要被人保护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感觉。
谢辞今夜,给到她了。
顾莞有点惊讶,又是欣喜,第一次她和谢辞相处的时候,没有在心理上占据主动的高位,她像一个真正的十八岁少女一样,带着一种欢欣喜悦,笑着看着他。
她把告身阖上,手里,小声说:“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她说的时候,是笑着的,眉眼和嫣粉的唇弯弯,那双闪亮精致的杏仁大眼映着星河,像盛了漫天的星光,她一笑,好像要溢出来一样。
谢辞睁大眼睛看着她,他也笑着,他忽心有所感,自己好像得到了甚至比一个吻还有珍贵的东西。
顾莞眼睛弯弯一笑出声,星河倾泻,她笑了起来了,扬了扬手上的匣子,她真的很喜欢啊。
谢辞心绪就飞扬起来了,一双瑰丽的眼睛格外的漂亮,他也笑着,笑得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欢喜的心情从眉梢眼角满泻。
就,很高兴很高兴。
顾莞微笑着,把匣子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然后瞅他,谢辞耳根红红,唇翘起来。
她轻笑一声,把匣子和两套官府打开暗格,放在里面去,然后把告身直接揣怀里。
两人手牵着手,推开房门,夜色寂静,月光如水铺陈整个偌大的中庭,顾莞跳下了台阶,仰头又大又圆的月亮,她开心地说:“今天很像八月十五啊,我想放烟火!”
小时候每一个八月十五,她都要提灯笼放烟花的,她突然就想起来了。
府里没有烟花棒啊,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两人跑到侧边的花圃去,中庭两侧栽了一行的秋枫和松柏,后面第二进院和后罩楼更多,葳蕤而立,四季常青。
两人在松树身上找干枯脆脆的细条枝丫,专找带松脂油的那种,给老松树们做个清理,把它们一一掰折下来,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
“滋滋”
火星在顶端燃烧起来,“啪啪啪”
时不时爆开火星,就好像烟花棒一样,两人一手拿着一根,举起来,看火星子飞溅起来。
两人笑着,玩着,闹着,举着看,又一人拿两根,在打在玩耍,他追逐着她,她也追逐着他,在老松柏的底下绕来绕去,嬉笑声充斥了整个三进大院。
这些老松柏欺霜傲雪,已经比屋顶还要高了,小树在它们的树底下长起来,它们见证着谢辞的成长,看着他长大,看着他被驱逐出去又回来,看着他有了心上人,现在和他心上的姑娘在它们身边穿梭开心笑着。
北风飒飒吹着,它们婆娑轻动,温柔坚韧沉默无声又依然还在。
两人笑着闹着,一直到了午夜,风渐渐冷了下来,谢辞解下他的厚绒大披风,系在顾莞的身上。
长长的暗蓝色绒面下摆在青石板地面上拖拽而过,两人手牵着手,登上第三进后罩楼正堂前的台阶,“咿呀”
一声,谢辞轻轻推开门扉,一盏长明灯,两点红色的烛火,三炷袅袅线香,褐黄色的黄杨木翘头长案上,一大三略小,四个楠木牌位干燥整洁,在一圈晕黄的灯火和烛光,安静立着,仿佛和煦慈爱看着他俩。
长案之前,有两个蒲团,谢辞带着顾莞,手牵手上前去,他点燃了线香,拜了三拜,谢辞还磕了三个头,然后把线香一起插到黄铜香炉里去。
谢辞轻声说:“爹,大哥,二哥,三哥,我和莞莞又来看你们了。”
大的牌位笔画古拙而端正,仿佛那个须发已有银丝却依旧魁梧严肃的中旬男人在注视着他,甚至不需要回忆,音容笑貌在记忆里从来未曾改变,那是他的父亲。
还有最肖似父亲的大哥,他和二哥三哥常常抱怨,大哥越来越像个小老头,但其实不是,英伟青年,岳峙渊渟,他越来越像父亲一样高大伟岸,却是真正的长兄如父。
还二哥,温柔一笑惊艳时光,对家人永远温润如水的亲二哥。
三哥,是一肚子坏水,笑呵呵戏弄他的三哥,长大后斯斯文文人模狗样的,谢辞可烦他了,不过三哥考中状元外派为官之后,他嘴巴没肯承认,但他又有点想念他。
虽然每次他来信他都想打死他。
谢辞牵着顾莞的手,跪在蒲团上,微笑着,仰首看着,渐渐他的笑敛了,最后,他握了握拳,认真说:“爹,哥哥们,我一定会将你们的冤屈昭告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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