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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学过画画?”
按照他的年龄和书架上的教科书来看,他应该是在大二那年出的事,所以书架上才没有大三大四的教材。
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吃饭,陆霄无意间提到美院,他问他是不是美院的学生,他回答“不是”
的时候眼底藏不住的落寞。
没能完成自己的学业,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遗憾的事。
“画画”
两个字对现在的陆霄来说绝不是什么愉快的词组,尽管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画画就是他一直坚持的梦想。
他付出了比任何人都多的努力,千辛万苦才考上美院,却没想到那个他向往多年的艺术殿堂,也成为了他追求艺术的终点。
梦想的肥皂泡在大二那年戛然破灭,从此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想,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放着微弱的光,吸引他不停地抬头仰望,却心知肚明,再也不能走到。
他不知道楚奕为什么会突然问他画画的事,出于礼貌,他还是勉强点点头,两只手无意识地转了转握着的水杯,小声答了一句“嗯。”
楚奕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划过一丝清晰凛冽的疼,他很想越过两人中间的桌子,将他揽进怀里抱一抱。
当然,这个想法暂时还不能实施。
为了缓和气氛,他故做轻松地扬扬眉:“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陆霄抬起头,卷翘的睫毛扇了扇,仿佛是没反应过来话题是怎么从画画变成好消息的。
“我这边有个免费的美院旁听生名额,只要你白天有空,可以去油画系听任何老师的课程。”
楚奕刚说完,就看到陆霄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溢的流光,比他经手过的任何宝石都要耀眼。
可还不等他抓住这一缕欣喜的光彩,陆霄眼中的亮色已经飞速的敛了下去,快得让他以为刚才那一瞬间的光芒是自己的幻觉。
他听到陆霄说“谢谢哥,可是我没有时间,你把这个名额给别人吧。”
楚奕皱起眉头:“为什么?你不是喜欢画画吗?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我给别人?”
是啊,这么好的机会,他要眼睁睁地推开。
如果靳南知道,大概会觉得他疯了。
可是他要怎么告诉他,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画画了。
每次拿起画笔,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油料,他想到的都是那年林越从教科顶楼跳下来的样子。
鲜血四溅,脑浆迸裂,那些红红白白如同颜料一般渲染开去的色彩,成为了四年来缠绕在午夜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只要他拿起画笔,就会想到林越,想到那天的场景,想到林越瘦削单薄的身体从空中坠下,重重地摔在他的面前。
他双手发抖,灵感枯竭,脑子一片空白——这样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再碰油画。
他只能偶尔根据叶菲的需要,在冷冰冰的电脑里拉出扭曲的线条,凑合成或简单或华丽,却没有任何灵魂的插图,换银行卡里不多的几个数字。
深藏在心底那片阴暗角落里的悲伤和绝望如同关在囚笼里的野兽,稍有疏忽,就会咆哮而出,摧枯拉朽般席卷他的神智和身体,他必须很小心很小心才能将它永远禁锢住,不泄露一点端倪。
如果旁听的名额是其他学校,他还能说服自己努力尝试。
但是美院,美院啊,出狱近一年,他一步都未曾靠近过的地方。
那里充斥着太多美好的以及悲痛的回忆,他不敢,也不愿再踏足。
陆霄深深吐出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画画也不能当饭吃啊,KTV的工作很占时间,而且我也还有其他兼职要做。”
楚奕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泰国餐厅的光线比较昏暗,但他依然在这昏暗之中捕捉到了陆霄眼中一闪而过的沉痛神色。
尽管他极力掩藏,但却并不成功。
他隐隐觉得四年前发生的事,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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