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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知道他担心道衍,遂安慰道:“先生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话是这么说,可今晚天气恶劣,一个老人家孤身在这荒山野岭的,总归是不安心。”
朱高炽正说着,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说是开水烧好了给他们送过来。
朱棣叫了声“进来”
,侍卫便拎着茶壶进了营帐,顺便放了两个简陋的粗陶大碗在桌子上让他们当杯子倒水喝。
朱高炽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拎了茶壶倒了两碗,递了一碗给朱棣,然后自己端了另一碗,放到嘴边吹了吹,趁热喝了些,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喝完茶水,朱高炽精神好了些,搓着手问道:“你到底让先生到这里来做什么的?为什么他半夜三更还要冒着大风雪出去?”
朱棣正要开口,他又接着说道,“你别告诉我等他回来再说,我已经从应天憋到了北平,从北平憋到了骡子岭,再这样下去我会憋出毛病来的。”
朱棣喝了口茶,一本正经问道:“什么毛病?”
朱高炽想把手中的茶碗砸过去的心都有,咬牙切齿道:“你能想象出的所有毛病!”
朱棣摸摸鼻子,放下茶碗,指腹来回摩挲着茶碗的边缘,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是在道衍回来之前,父皇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因为他还没有告诉我,是否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合适的地方?”
朱高炽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朱棣看着他,目不转睛,看得那么认真,那么专注,仿佛要从他的眼睛看进他的灵魂去。
朱高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张嘴正要说话,朱棣却抢先一步说道:“合适安葬我的地方。”
“什么!”
朱高炽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腾”
的一下站起来,看着朱棣浑身发抖。
合适安葬的地方?朱棣让道衍来这里,是找帝陵宝穴的?
朱高炽觉得自己眼前发黑,有点重心不稳,踉跄了两下赶紧撑住桌沿站定身子。
朱棣坐在原处,看着他的神情,竟然没有伸手去扶一把。
他比他大十八岁,他长大了,自己也老了,总归是要比他先走的。
迟早他都要面对,如果现在他去安慰他,将来真到了那一刻,谁还会安慰他呢?
“父皇……”
朱高炽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都开始颤抖起来。
从他来到明朝开始,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朱棣,这十多年来,跟他最亲密的人也是朱棣。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朱棣会离他远去,再也寻不着,看不到。
在这苍茫天下,亿万人群之中,属于你的那一个人,属于你的那抹容颜,声音,通通都会烟消云散。
天地之间只会剩下你自己,抱着回忆,抱着疼痛,孤独寂寞的活着,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心随着他的离开而冰冷,灵魂因为他的离开而枯萎,所有的色彩都因为他的离开而变成黑白,这样的生活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他又能一个人独自承受思念他的痛苦吗?
答案是不能,绝对不能!
朱高炽疯狂般的冲过去,撞翻了自己面前那只茶碗,却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朱棣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不,不行!
父皇,你不可以比儿臣先走,你说过咱们要一起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
我不会放手的,绝对不会!”
“傻孩子。”
朱棣环抱着他,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父皇比你老,自然是要比你先走的。
再说了,父皇又不是现在就会走。
父皇还会陪你很久很久,你放心吧。”
“不,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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