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子嗣本就稀少,若是再派一位远去突厥做质子,那么损失的不仅是大千国的一位皇储,更是大千国的脸面啊!”
“郎生此言差矣,若是以一位皇子,能换得边疆平和,两国交好,那么其实是一件动徳事,又何来丢去脸面之说?”
“功德事?”
郎雨华的双手在宽大的袖中攥得紧紧的,手心里是湿滑的汗,可他面上却十分淡然,“丞相大人,功德之说,您也明白,那都是史官笔下的遮羞布罢了,如今竟也要拿来自欺欺人吗?”
郎雨华在三日前寻着了洛光街的方先生,方先生为他指一条路——这路虽说不是什么明路,但陆开桓提出的条件着实十分动人。
信中写道,如今时机动荡,却也正是有志之士出头的好时机,若是郎雨华肯与陆开桓合作,待大事尽成,丞相之位便是他的。
丞相果然怒道:“郎雨华!
你竟敢如此放肆!
别以为你如今是状元郎,就可以肆无忌惮!
如今我大千国内忧外患,你难道不知道吗!”
皇帝抬起眼皮子,懒懒地翻过一页搁在案上的经书,又抿了一口茶,方才慢悠悠地开口:“丞相何必如此动怒,传郎雨华过来议事就是要他来说话的,不然朕总听惯了你们那些绕来绕去的客套话,有时候还真是糊涂,”
他的眼神平压下去,在十个近臣之中沉沉扫视,将每个人的神情都收进眼底,又问道,“众卿以为,将三皇子送去突厥如何?”
郎雨华心里暗暗叫糟,正欲开口阻拦,却被丞相抢了一道:“老臣以为,三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三殿下年幼,暂且也没有接触朝政,心性单纯,去磨练也未必是坏事;再者,当年定远侯之事……三殿下毕竟是蕙妃之子,此番送去做质子,也是赎了罪。”
“皇上,此事还应从长计议……”
最后也未论出什么结果,只是近臣之中,大数要么是太子的人,要么收过二皇子的恩惠,所以他们对于推陆开桓这样一个无用皇子出去受苦,都认为是最好的办法,大多都顺着皇帝的意思,推荐三皇子去突厥作人质。
散了朝,郎雨华悠悠地叹了口气,他入朝时间不长,作官资历也尚浅,且还没学会如何做个处处逢源的朝臣,骨子里还带着文人的一腔傲气和热忱,对那些圆滑世故,随波逐流的臣子大多还是看不起的,可这一次的御书房议事,却让他真正开始明白,有时候,受宠与不受宠之间的区别,简直是云泥之别——天家之子尤是如此,若是不能讨到父亲的欢心,那么便如履薄冰地活着,有时还不及平常百姓家里的孩子。
天空上压着沉沉的阴云,郎雨华抬头看天,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眉心,很快融化成了水。
上京的雪向来如此,下得突然,下得肆意,郎雨华没叫宫人为他拿伞,只是贴着宫墙,一个人满满地走去。
在路过一个小巷时,郎雨华停下了脚步。
那里有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纤细少年,正撑着伞等他。
“告诉殿下,情况不妙,陛下有意让他去做质子。”
“是,”
孟笙点点头吗,将手里的油纸伞塞到郎雨华的手里,又探过身子,伸手替郎雨华掸去肩上的落雪,末了微微一笑,“郎大人拿着伞回去吧,这雪虽然不大,但到底是湿凉,还请大人多多保重身体。”
郎雨华点点头,他不便在此处多做停留,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那伞柄上被一个人手掌捂热的温度,传到了他的手上,在寒风落雪之中,还久久不散。
第十九章·母妃
“陛下,三皇子在殿外求见。”
皇帝拈了颗腌杏,心不在焉地应道:“都这个时辰了,他来干什么……罢了,你叫他进来吧。”
陆开桓从门后绕进宁隽宫,缓缓走到皇帝榻前,跪下行礼:“参见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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