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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鲤下巴上生出了短短的胡茬,衬衫领子被随意地扯开,领带斜挂在脖子上,西装肩袖因为别扭的睡姿而皱起来。
他的左手维持着把季琛的处方单压在膝头的姿势,右手垂在身侧,松松地握着手机。
季琛看着看着,长久沉睡的心脏里慢慢长出了揪疼着的细小伤口。
他尽量轻巧地起身拉紧了床帘,原本因为闯入眼帘的天光而皱起眉头的裴鲤便舒展开了表情。
他对着裴鲤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蹲下身从裴鲤手里抽走了手机搁在床头。
裴鲤的手指很不习惯地屈了一下,刚好勾住了季琛的小指。
季琛几乎舍不得放开。
季琛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低血压让他眼前黑了半秒。
出门之前,他把单据折好塞在了病号服的口袋里。
这是深圳的病友教的。
在出意外的时候,这能让医生能够尽快了解病人的身份和合适的应对方式。
是的,他就是一个会随时为任何原因去死的怪胎。
这个想法存在得太久,带来的恐惧也渐渐麻木了。
相较而言,季琛更害怕他自己。
他的脑子被病情和药物搅得一团糟,哪里还像是他呢?他居然想要把裴鲤留下来,留在他身处的那一潭漆黑的泥淖里——
季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行动起来,转移了思绪。
不能坐电梯在大部分时候是一件痛苦的事,尤其是对于有药物依赖的季琛。
他在漫长的阶梯上因为心跳过速停下来了好几次,终于成功下到了楼下花园。
已经有晨练的老病号在那里唠嗑了。
季琛避开人群用掉了早晨的药,开始纠结着是不是该去食堂打两份早餐。
他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但他希望能给裴鲤一个小小的惊喜。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护士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电梯大步走过来,在他来得及打招呼之前就将他熊抱了满怀。
“……裴鲤?”
搁在他肩头的脑袋蹭了蹭,动作熟悉而温暖。
季琛习惯性地拍了拍裴鲤的背脊,随口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说完就想起来,裴鲤为了照顾自己,在椅子上凑合了一夜,显然是睡得不舒服才起来的。
季琛感到一阵羞愧,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裴鲤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半晌才松开手。
他比季琛高大半个头,季琛后退一步,抬起头,才看清了他面上惊疑不定的后怕。
季琛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
被关心的欣喜与不被信任的痛苦交杂着,令他一阵反胃。
季琛压抑着这种情绪,宽慰道:“我、我没事,只是下来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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