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常因她提到另一个名字而感到不快,脚下的波澜也动荡起来。
“这池子终归是小家子气了些,等回京,我给阿姊在南山建一座院子,再引温泉水过去,阿姊想什么时候泡,便什么时候泡。”
他若有所指道:“阿姊这般的美人,怎能没有一座金屋?”
秦秾华笑而不语,他继续说道:
“阿、阿姊……你别管秦曜渊了,别说他的身世迟早要惹祸上身,便是没有这些,他身上有异族血脉,朝臣和百姓也是断不可能让他上位的。
你、你怎么会偏偏选了他呢?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登极的可能!”
他的左手往一边摸去,想要握秦秾华撑在鹅卵石上的那只手,然而没等他摸到指尖,那只手已经缩回了袖中。
他抬头朝她看去,她依然露着淡淡的微笑。
明明近在咫尺,她那如神俯视世间的神色,却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他喃喃道:“阿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等她说话,他道:“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一样,都看不起我,都看不起我,就因为……我是宫女生的。
但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后悔今天看不起我……”
他越说,身子越歪,当他无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而不得不已手肘撑地时,他终于觉出一丝不对。
“阿姊……我是怎么了?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别忘了,父皇母后,还有我的母妃,他们都在山下……秦曜渊的把柄,也在我手里,我不松口,你永远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你若杀了我……你若杀了我……”
秦秾华没有看他。
她凝目望着山下的灯火,轻声说:“常儿,你听。”
秦曜常努力提起精神去听,山下远远传来哗然和兵器甲胄所压的沉重脚步声。
毫无疑问,山下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还是足以惊动整个营地的大事。
“父皇母后,满朝文武,怕是谁都没有心思来寻你了。”
“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秦秾华笑了,用脚拨动一池暖水。
“我在做什么,常儿不是看得见么?”
秦曜常忽然暴怒,将仅剩的全部力气用于这锤在地上的一拳。
“你到底做了什么?!”
湿润温热的泥土纷飞,秦秾华微笑着,眼也不眨。
“只是孔敏学幸存的小女儿告御状而已,常儿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为何如此惊讶?”
他一愣:“告御状?她不是……”
“她不是走水路上京了么?”
秦秾华替他说完剩下的话,他呆了一会,反应过来,怒声道:“你骗了我——”
“你自己偷听墙角,听得不准反来怪我?”
秦秾华笑道:“也多亏了常儿在暗中为我忙活,无形之中,帮了阿姊好大一个忙呢。
要不是你,我还真的想不到什么方法,突破穆氏布下的天罗地网,把孔敏学的小女儿活着送到父皇和朝臣面前。
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呢。”
“你诈我……”
秦曜常咬破舌尖,用疼痛来保持大脑的清醒。
“兵不厌诈的道理,常儿既想踏入这大朔最浑的一滩水,又怎能不把这个道理记在心上呢?”
她怜悯地看着他:“难不成,你觉得只凭一封信,就能吓破我的胆子,让我成为只听你号令的提线木偶?你既不敢如此断言穆氏、裴氏,又为何认为,我就会乖乖做你手中木偶?”
“有时候,我既可惜自己是个女人,有时候,又庆幸自己是个女人。”
她低声道:“因为我是个女人,即便我走在最前面,人们看见的,永远是我之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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