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来。”
胡离又道。
苏水湄警惕神色更甚,她从宽袖内取出那柄匕首,蹲下来,抵到胡离的脖子上,然后冷着脸道“说。”
胡离垂眸一眼那匕首,哀哀叹息一声,似乎是怎么都没想到,过了这许多年再次相见,会变成如今剑拔弩张的局面。
寒风之中,积雪未消,光色惑人。
男人脸上的痞色消退,眉眼间那股子风流之色也沉淀了下去,他盯着苏水湄,语气很轻,但很坚定,“我可能诡异多端,但我不会骗你,湄儿,相信我。”
胡离的眼神很真诚,可这种真诚在苏水湄眼中却是无用的。
她不需要他的真诚。
苏水湄的眼睛生得极漂亮,黑白分明,比那雪都要干净。
被这样一双眼睛着时,胡离觉得自己的丑恶都被剥开了摊开在日头下。
苏水湄盯着他,“我知道,我劝不了你放弃你的复仇。
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在那些百姓的份上,不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说完,她收好匕首,起身离开。
胡离坐在那里,着小娘子纤瘦的背影,面色突然一沉。
极端的羞耻,幻化成阴沉的愤怒。
胡离知道,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他走了这条路,便只能选择继续走下去。
他不用宽恕,不用仁慈,他要踏着血路,踩着白骨,走到最高的位置。
如此,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包括他的女人。
虽只有一会儿的休息时间,但平遥长公主才不会放过这种跟陆不言单独相处的机会。
“陆哥哥,来喝水。”
平遥长公主上头穿一件月白色的交领短袄,下头一条花缎马面裙,脸上擦粉涂脂,手里捧着一桃形银盏,里头装着清水,努力挨着陆不言坐。
虽然那只是一块大石头上铺了一层薄布,但平遥长公主丝毫不嫌弃。
苏水湄下意识低头了一眼自己身上圆领衫,不止寒酸,且平。
而陆不言即使是一身最普通,最简单的黑衣,也能穿出高贵典雅的气质。
他就那么跟平遥长公主坐在冷阳之下,微微侧头说话时,眸中浸着暖色,像一块被融化的冰。
两人是如此合适,合适到她觉得自己像块茅坑里的臭石头。
苏水湄觉得心尖刺痛。
她伸手捂住心口,指尖深深陷入,然后感觉越来越疼,涨涨的,酸酸的。
直到晚间到达苏州城外某处驿站,苏水湄的心口依旧涨疼的厉害。
她佝偻着身体,伸手扶住门框,呼吸困难,面色苍白。
苏水江最先发现她的异样,他立刻跳下马车上前扶住人,“姐,你没事吧”
苏水湄摇头,轻轻推开苏水江,“我没事。”
驿站内的驿丞早就知道有贵客临门,早早就打扫干净了屋子,不过有一件事却让他很是为难。
“前几日风雪太大,压塌了好几幢屋子,如今只剩下这间主屋还有四间上等房了。”
驿丞四十出头,身形纤弱,身上带着一股独属于苏州地界的温文尔雅,说话的时候也是十分谦卑。
能出来,他亦是十分为难,且万般不敢得罪贵人的,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是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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