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破之后,我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能成家的一天,说起来,自从母后崩逝,我便已经没有了家,只有国,到后来国也没有了,我便只剩自己,形影相吊。”
李澄秋感觉到陈玘轻轻将下巴放在她发顶,这使得她眼睛正对着他的脖颈间,能看到他说话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听得清他喉咙里细微的震动。
“但是今日起,我又有家了。”
陈玘将李澄秋抱得更紧了些,“澄秋,澄秋,澄秋,……”
他开始一声一声叫李澄秋的名字,叫听的人眼眶湿润、心生酸楚,不由自主也回抱住了他,一声声低应。
红烛高燃,将一双人影映在窗上,恍惚中,似画出一个家的模样。
喧闹的流水席终于散了,弯弯的月牙也在红烛将燃尽时升了起来,照的新房院内一片浅浅清辉,有几缕月华趁隙钻入了窗缝,照进床前地上,一双绣鞋和两只皁靴整整齐齐挨在一起,如同百子千孙帐内相拥而眠的一对新人。
月牙儿览尽九州夜景,慢悠悠的由东挪到西,与初升的朝阳打了个招呼,才懒洋洋的落到天际尽头。
被日光照亮的照雪客栈也终于自沉睡中醒来,伙计们收拾着残局、招呼着早起的客官,忙忙乱乱的开始了新的一天。
新房内的李澄秋此时也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看见满眼刺绣精美的纱帐,一时有些恍惚,直到感觉到脸侧温热的呼吸和腰间沉沉压着的手臂,她才终于想起,自己已经彻头彻尾的成为了一个妻子。
陈玘的妻子。
想到这,她不由自主转头偷瞧,见陈玘正侧身睡着,半边脸被压扁,却仍旧无损他的俊美。
家,是啊,他们成了家。
李澄秋没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字,会让陈玘这样的看重。
但是再一细想,又很能明白他的心情,失去一切后,重又得到一份上天的馈赠,只要是知足感恩的人,都会喜不自胜吧?
李澄秋想到自己那一瞬的柔情满心和说不出的怜惜爱护,不由对婚前感觉到的不足释然,人世间的情意有千万种,她和陈玘做不到父母那样深情也没什么,细水长流、缓缓浸润,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她终于伸出手,轻轻推了推枕边人的肩,柔声道:“淳许,该起来了。”
?
☆、似水流年
?王夫人一接到李家报平安的书信,就迫不及待要赶去昆仑镇,王珪不放心,特意让大儿子告了假,沿途护送妻子,并让妻子捎几句口讯给李家。
王家人一路疾行赶路,可是等他们到昆仑镇照雪客栈时,看见的却是披红挂彩和已改了妇人装扮的李澄秋。
“怎么就急成这样子?害我都没亲眼见着秋儿出嫁!”
王夫人不由拉着宇文青的手抱怨。
宇文青笑着道歉:“是我们叫吓怕了,恐夜长梦多,便赶着办了。
姐姐一路辛苦,快进去坐。”
李澄秋从另一边扶了王夫人,与母亲一起请她进去内室坐,李维准则和陈玘一同招待王家大公子。
“也罢,能平安无事、好好办了婚事就好。”
王夫人落座喝茶,跟着叹了一声,“淳许这孩子真是不错,不声不响的就把秋儿平安带了回来。”
有些话信里不好细说,李澄秋这会儿便把宇文毓华被刺杀,他们得以趁机顺利逃脱的因果讲了出来。
“原来如此。
我听你伯父提过,说是朗州出了点事端,王爷派了人去查,只查出刺客是北地人,旁的也没查到什么。
他丢了东西找不着,正自窝火,想借此找北周的麻烦,不料北周那个不讲理的公主先遣了使者来问他玉玺的事,质问他偷藏传国玉玺是何居心,叫他将玉玺上贡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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