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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娜,别哭了,你倒是起来啊,再哭下去,眼睛该哭坏了。”
陈丽娜猛的翻了起来,望着木橼烟熏黄了的屋梁,再侧首,墙上贴着的花花绿绿的糖纸,明显带着陈年的老迹。
她爬了起来,于墙上摸了半天,一把拉开块绒布面的,半新半旧的窗帘子,就见年青时的母亲何兰儿坐在院子里,大盆里水雾绑绕的,正在烫着半只腊猪头。
“妈,咋的是你?”
“咋就不能是我,这孩子,哭傻了你了。
别哭了,你看妈今儿烫的这半只腊猪头,够敞快吧?你大姨父爱吃猪头肉,你的婚事呀,妈帮你想办法。”
陈丽娜翻身坐了起来,从桌子上拿过日历来,一把翻开,1970年10月16日。
她这竟是,回到过去了?
“你表哥想退婚,哪那行呢,打小儿订的娃娃亲,哪是他说退就能退的,妈把这个猪头提着,咱们一起去,妈帮你把这婚事给你保下来。”
“保什么保,聂国柱不就是在部队上谈了个首长家的闺女想退婚嘛,就让他退嘛,这有啥,咱们丽娜好歹也是大学生,俩人又是表哥表妹的,本身太近的血源结婚就不好,这下退了,不是更好?”
陈丽娜的爸爸陈秉仓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就跟她妈吵上了。
“那你说咋办,她都二十岁的人了,学学没法上,回到家里来,就只有务农这一条路,而且,你说,就咱们这出身,现在咋给她找对象?”
“我说退婚,退了再找,大不了在家作老姑娘。”
“退退退,都退,前一个给人退回来,还在家嫁不出去了,这一个又退了,你有脸见人,我还没脸见人了。”
父母在外面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陈丽娜坐在屋子里,却是仔细回忆起往事来。
她生于1950年,68年上考上的红岩女子师范大学,可惜只读了一年书,就因为被查出太祖父是前清的老秀才,在成份划分中属于臭老九,就给学校劝退了。
劝退之后,她没有文凭,如今城市里又没有可以打零工的地方,她就只能回到农村来。
而回村之后,陈丽娜和所有的社员一样,就投入到广大农村的生产建设中来了。
她家这臭老九的成分,可以说是关系着她一生的命运。
首先,因为家庭成份问题,大姐陈丽丽的婚姻解体了,如今也回了家,在家四处等人作媒找对象,准备结婚了。
而陈丽娜呢,她可是整个齐思乡第一个考上女子师范大学的姑娘,到省城读了一回书,黄河水洗白了她的肤色,白的跟那刚挤出来的牛奶似的。
读书增加了她的文净气质,谈吐自然也没得说。
在上高一的时候,中苏还未正式交恶,而陈丽娜靠着收音机学了一腔的好俄语,有专家团来学校,献花的都是陈丽娜。
为了能学好俄语,她甚至专门交了一个远在边疆的俄语笔友,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这样好的姑娘,本该前途似锦的,就因为她的成份,学上不成了,现在婚也结不成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而她的表哥聂国柱,可以说是她在农村熬了一年之后最后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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