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的树影忽然摇晃了起来,外边似乎刮起了风,不知哪里漏进来几丝风,烧钱纸的盆子里的火光被吹得不住的往一边倒,郑香盈抬起头来望向了鲁妈妈,心里有几分害怕,这屋子里头就她们三个,旁边那些屋子里边可是停了不少棺椁的。
“妈妈……”
郑香盈听着外边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在他们这间屋子面前停住了,心里有些紧张,抓住了鲁妈妈的手,眼睛有些惊慌的盯住了门口:“你听到脚步声没有?”
鲁妈妈侧耳听了听,摇了摇头:“不曾。”
就在说话间,忽然门猛的被打开,郑香盈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起来,她睁大了眼睛望着门口,就见一道白色身影站在那里,两条裤管不住的在票晃,露出下边瘦骨嶙峋的一双腿来。
鲁妈妈吓得全身打颤,但还是挣扎着朝郑夫人爬了过去,抱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掩在怀里,郑香盈此时却镇定了下来,一双眼睛直视向那个白色身影:“你是谁?”
“我是看守义庄的田嫂。”
那白色身影幽幽的开口说话了,郑香盈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屋顶上的杨之恒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小瓦片又悄悄的放到了屋顶上,焦大见着徒弟这个动作,不由得微微一笑,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我叫你练习耳力目力,你总是爱偷懒,现儿便知道害处了,隔得并不远,你竟然都分辩不出来是人是鬼,更别提分辩出来人是男是女了。”
杨之恒有些惭愧,低头喃喃道:“师父,我错了,以后定会刻苦练习。”
屋子里边,田嫂身上挂着一大捆白布朝郑香盈走了过来,那白布拖在地上不住的摇来晃去:“我怕你们没得东西盖,帮你们找了几块招魂幡,你们拿了垫到那边草堆上歇息一个晚上罢。
义庄里没得多余的铺盖,只好请夫人小姐将就着了。”
郑香盈接过东西,感激的一笑:“田嫂,有得盖便可以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田嫂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你一个大家小姐,累了都快大半夜了,总怕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呐!
赶紧去歇息着,别再逞强,人的身子可禁不住这样熬夜。”
等田嫂出去,郑香盈将那捆招魂幡铺了几张到草堆上边,同鲁妈妈一道将郑夫人挪到了临时的床上,又替她盖好幡布,仔细的掖了掖下巴下巴的布,望着郑夫人苍白消瘦的脸和那深深凹陷的眼窝,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郑夫人身子本来就不好,遭了这么大的变故,还不知道熬不熬得下去呢。
屋顶上边的杨之恒也跟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叹息声随着十五月夜的清风飘出去很远,格外幽长凄凉,让走在小径上的一个人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僵硬着把脖子转开来,迟缓的望了望四周。
义庄屋檐下的两盏白色的灯笼随着风不住的转动着,就如两点鬼火,又如一个人的眼睛,正在往这边张望,那个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那排屋子磕了几个头,低声念叨了几句话,迅速的爬了起来,飞奔着跑了出去。
☆、灵堂内旧事重提
初秋的清晨有着淡淡的白雾,草尖上挂着晶莹的露水,推开窗户往外边看,只觉流霜未去,整个义庄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就如瑶池的楼阁亭台一般,远远望着飘飘渺渺。
郑香盈昨晚没有睡踏实,在草堆上翻来滚去,心中有几分惊恐,屋子里停放着郑信诚的尸首,自己身上盖着的是招魂幡,怎么样想都有些惴惴不安,挨到子夜时分才合了眼,还没睡两个时辰,就自然醒了过来。
望了望草堆上睡得正香的郑夫人与鲁妈妈,郑香盈叹了口气,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窗户外边白纱似的雾气。
郑信诚过世了,家里失去了主心骨,看起来郑远山无论如何也会被记到母亲名下了,杜姨娘肚子里那个即便是个小少爷,现儿也来不及了,总不可能七房没一个嫡子哭灵摔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