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象自己拥有了扭转一切的机会,本以为生命和仇恨都随着河水一同消逝,可她却重新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鹿死谁手还未尝可知的时候。
品尝过背叛与死亡的人更加懂得世事无常,而比世事更加无常的只有人心。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心有不甘,不会再让自己空留遗憾和仇恨,不会让岳家易主,不会让任何曾经想要害她的人得偿所愿。
岳小舟不知不觉弯曲十指,攥成了拳头。
身后的忍冬和半夏有些惶然的对视一眼,在她们看来那不是新婚女子应当有的神色。
“小姐,昨日筵席上叔老爷留下了一张帖子,说务必请您一早过目。”
岳鸢递过来的是一本裹了绢布的茶紫色精致请帖,岳小舟接过来却并不打开,只是摩挲着绢缎丝滑的表面,沉吟不语。
是啊,她竟然差点忘记了。
在新婚翌日等待她的是和岳文谦共赴齐睿白到任三川后的第一场筵席。
☆、故人本殊途(修)
下了马车,岳小舟一边任由忍冬为自己整理仪容,一边抬头仰望高耸如云的危月楼。
危月楼坐落在三江并流后川江的起始之处,七层塔式的歇山顶楼阁拔地而起,是三川城中登高瞰江的最好去处。
各处的文人雅士都曾赋诗以赞三江合一的胜景,川江更是得名于此,而危月楼的美名则来自于本朝开国文皇帝的亲笔手书,“天楼眺三水,危月悬万波。”
自此之后,危月楼当仁不让被誉为东境第一名楼,名流骚客皆趋之若鹜,只为一睹太祖文皇帝墨宝真容与三江汇一的绝代景致。
齐睿白包下了危月楼七层的揽月阁宴请她和叔叔岳文谦,揽月阁顾名思义,恍若伸手方可揽月,只因视野开阔,揽月阁一宴便要价千金。
五年前的忐忑不安化作了一抹轻描淡写的冷笑,岳小舟看见岳文谦的马车早已停在了危月楼的前苑,一身华贵却并不张扬的叔叔正站在远处,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岳小舟在白天里却感到了江水刺骨的冰凉,她仿佛重新被逼站在了船头,身后是黑暗的江水,而岳文谦站在对面,笑着走向自己:“小舟,我的好侄女,你到底也算是个聪明的姑娘,眼下的情形你又何必再跑。”
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岳小舟回头一望,她的身后是黑色的河水,波光只映衬出火焰的红色来,看起来恍若流火的深渊。
“岳文谦!
事到如今你已不必惺惺作态!”
岳小舟倔强地捂着剧烈起伏地胸口看向岳文谦,目光掠过一旁的晏北寒,绝望中竟更加声色俱厉起来,“我委你重任,许你前程如锦信任不渝,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么?晏北寒?”
沉默中,有风声掠过水面拨动秋荻沙沙作响。
“我要的不止如此。”
晏北寒的声音凉透了夜色。
冷汗顺着脊背流下,眼前一晃又回到了现实中来,身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小姐……”
岳小舟看了看一旁被自己方才神情镇住的忍冬,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十指蜷曲后又缓缓放开,岳小舟在心底提醒自己,难道死一次还不够?唯有冷静才是智谋最好的挚友,决不能因为恨意而轻举妄动。
“二叔来得这样早,小舟失礼了。”
面对岳小舟的微微颔首,岳文谦一愣,忙笑道:“大喜的日子里要你这样奔波,我本也不想,只是如果让钊王久等怕失了礼数,虽然你与他……不过如今还是谨慎些好。”
岳文谦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让岳小舟心头泛起怃然,她低头浅笑却并不多言,等待她的将是什么自己再清楚不过,岳文谦当年为了让自己心烦意乱设下的圈套如今却休想再套住眼前的岳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