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靛收回目光:“他知道。”
鹿源袖手站在台阶上,宽大的袖袍被风吹得鼓鼓的,垂在腰上的玉佩不时轻轻晃动,在这暗淡的天光下,划出一道道温润的水光。
他抬起眼看着天际:“镇香使能猜得出你我的想法,却没有任何动作,是在堵先生的情意?”
蓝靛道:“兴许是,也兴许他对所有事都胸有成竹,所以根本不在乎旁枝末节。”
鹿源看了蓝靛一眼:“蓝掌事很了解他?”
蓝靛顿了顿,摇头:“这香殿内,只有先生才是最了解他的人,也只有先生有资格了解。”
未曾站到那样的高度,岂敢妄谈了解。
……
太阳将落山的时候,鹿羽和景孝才从酒楼内出来,景孝朝鹿羽揖手:“多谢姑娘今日请听书,下次姑娘若能出来,在下回请姑娘。”
他很喜欢来这里听人说书,以往都是一个人,有时听到精彩处,或者自己拍手喝彩,或是让人上去赏钱,极少与人讨论畅谈。
今日却多了这样的体验,这姑娘性格直,口舌伶俐,能就着那些故事好一番嬉笑怒骂,并且每一句都像是从他心里道出来的一般。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又像是这天底下,终于有个人能明白自己,着实叫人舒心和不舍。
他同宗同族的兄弟虽多,但自大公子失踪,祖爷爷过世后,景府内所有人都为利益争红了眼,兄弟叔伯间多是面上装着亲热,心里处处提防,无人能给予他这等轻松畅快的感觉。
若非对方是女子,又是来自天枢殿,他真愿意与对方称兄道弟。
鹿羽笑了笑,面上却带着一丝落寞:“我可不比三少爷您,过得这边惬意潇洒,想出来就出来的。”
“惬意潇洒,不过是外人以为罢了。”
景孝淡淡道了一句,后又觉得如此说不慎妥当,颇有抱怨之嫌。
少年人想表露内心的孤独和寂寞,却又觉得这在姑娘面前有失稳重,便有些腼腆地笑了一笑:“如此那个房间就给姑娘留着,我让人跟掌柜说一声,无论姑娘什么时候来,只管上去。”
鹿羽道:“三少爷好大方,那是不是连酒菜也都记你帐上。”
景孝道:“自当应该。”
鹿羽遂狡黠地一笑:“三少爷就不怕我坑你一笔,把酒楼里的好酒好菜全都叫上来尝一遍。”
景孝也笑了:“这里的酒菜如何能跟天枢殿比,姑娘怕是还看不上。”
鹿羽打量了他一眼:“原来你知道我的身份。”
景孝坦白道:“上次看到姑娘坐的出行车驾,在下认出是天枢殿的马车。”
鹿羽回想了一下,微微点头,瞅着景孝道:“难怪对我这般客气,原来是想巴结天枢殿,不过你这傻不愣登地说出来,这巴结的效果可就没那么理想了。”
景孝又笑了笑:“不欺不瞒,姑娘就当是我的诚意吧。”
鹿羽又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摇头叹道:“可惜了,你现在就算是巴结到我也没什么用,我如今只是个普通的侍女,不同以往了。”
她说着就转过身,看着又开始落下雪粒的街道,兴致索然地道,“你走吧,天都快黑了。”
景孝将她面上神色不佳,忍不住问:“姑娘……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鹿羽转头看了他一眼:“我也该回去了,晚了是要受罚的,顺不顺心的,我下次再告诉你。”
景孝看了看天色,再看她今日未乘坐马车出来,便道:“姑娘若不介意,我送姑娘回去如何?”
鹿羽一顿,随后道:“这离大雁山可有段距离,你一来一回,怕是城门都关了。”
景孝暗暗算了算时间,便道:“不碍事,我让车夫跑得快些。”
鹿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了,两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那我可真不客气了,不过你也不用送到长香殿,只需送到大雁山山脚就行,如此你也能赶在城门关上前回来,如何?”
这姑娘性格实在爽快,不似别的姑娘那么矫揉造作,景孝笑着应下,即请鹿羽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