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尚未离去,听闻此话,不由驻足。
他犹豫片刻,走回去,跟傅叔行了个礼:“傅叔,我跟了殿下这么多年,从未见他高兴过。
您扪心自问,您抚养殿下的这些年里,可有当他是个孩子?他在旁人眼里,是救命的稻草,是明君的希望,是您为先帝复仇的工具。
您对先帝的忠心,我尊敬备至,但殿下在背负你们所有期盼的同时,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殿下即说不会叫你们失望,便是不会!
姜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你们才会真的失望。”
说罢,元嘉复又行礼,这才离开地窖。
元嘉走后,傅叔沉默片刻,忽地转身,一把掀翻了桌子,“咚”
的一声重响回荡在地窖里。
傅叔望着墙角的那一抹昏黄的烛火,在他眸中跳跃。
当时若非文宣王监视清音坊,叶适需藏身姜府,他早就杀了姜灼华,万没想到,而今竟然成了个想杀却杀不得的人。
他抚养叶适长大,自然清楚叶适脾气,随了他的父皇,是个志在必得的人,倘若杀了姜灼华,定会激怒叶适,到那时,他会做出什么才是他无法估量的。
这若是个寻常的女子也就罢了,偏生是个名声差到极点的女人,且那本《驭夫记》他也曾在清音坊见过,焉知不是这个女人手段高超迷惑了叶适。
妖女,当真是个妖女。
傅叔负手而立,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绪,心下琢磨到,殿下现在计划冒进,他不敢跟着冒险,须得想个法子,帮他多一重保障。
叶适坐在回姜府的马车里,一时间,只觉这么久以来,在姜灼华身边得到的所有轻松与舒适,皆在这一趟清音坊之行后消散殆尽。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见不到光,见不到色彩的灰暗牢笼里。
他从没忘记过自己的责任,在姜灼华出现前,他的人生里便只有复仇、夺位、成为明君这三个目标。
那些渴望他登基后救出亲人的人,那些渴望他登基后,能励精图治以民为本的人,他们的期盼,他真的都没有忘,也没有想过放下和逃避。
他只想在完成他们期盼的同时,也能让自己心里有些欢愉,能为自己心爱的人做些事,看到她高兴,愿意嫁给他,让他在这无尽的灰暗中见到些光明。
复仇、夺位、明君,就好似要他吃一辈子的苦胆,即便不喜欢吃苦的东西,但是这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但是对姜灼华的爱,她的笑容,她的自在洒脱,就好似是甜甜的蜜饯,能缓解苦胆的苦。
他所求不多,只要姜灼华能陪在身边,时不时的看到她,再苦的东西,他也吃得下。
一直以来,身边的人都希望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将自己的愿望,亲人的性命都压在他的肩上,他愿意承担,愿意为他们去努力,他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为自己做的。
现在,他就是想要姜灼华,仅此而已,他们又何必对他百般阻挠?何必?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回到姜府,叶适回到耀华堂,姜灼华正在写宴宾客的请帖,府里没几个识字的婢女,有也没几个字写得好的,所以只能姜灼华自己来。
叶适上了楼,见她斜坐在贵妃榻上,写着请帖,旁边放着写好的好几张,叶适笑笑上前,在她对面坐下,拿了笔沾墨,取过一张空白的帖子,说道:“怎么自己写上了?不是让你等我?”
姜灼华递了一张新的名单给他:“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先开始写了,你写这张上的,别跟我写得这张写重了。”
叶适“嗯”
了一声接过,照着写了起来,姜灼华抬眼看看他,见他脸上无半点笑意,反而还有些阴翳,这么久以来,看惯了叶适神色温柔,笑意盈盈,如此神色倒真像个不苟言笑的皇子了。
姜灼华颇有些不习惯,不由问道:“你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跟换了个人似的。”
叶适看看她,叹一口气,复又沾了墨,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肩负重任,一时缓不过劲儿来罢了。”
姜灼华顺口道:“觉得缓不过劲儿了就歇着呀,强迫自己干什么?等自己心里舒坦了再干呗。”
叶适闻言,又是一声轻叹:“不行。”
姜灼华听罢,撂下笔,又从他手里将笔抽出,搁在笔架上,对他道:“有什么不行的?我给你说,只有自己心情最好的时候,做出来的事儿效果才是最好的。
既然心情不好,咱就不写了,委屈自己干什么?我写这么久也累了,天色还早,咱找个茶馆听书去。”
姜灼华说风就是雨,起身就命桂荣,叫宝如去常去的茶馆定包间去了。
叶适看着前去屋里换衣服的姜灼华,不由失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她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走在出门的路上,叶适向姜灼华问道:“那咱们下午不写,明天还得接着写,明天的事儿又会耽误。”
姜灼华斜睨他一样,道:“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呗,今天急什么?”
叶适又问道:“那要是照这么拖下去,耽误你哥哥婚期怎么办?”
姜灼华闻言烦了:“你总是这么爱担心来担心去的吗?我跟你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没必要总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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