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一块洗过的蓝色绸缎,还没成团的白云松松散散地漂浮着,空旷的草场一片静谧,迎着初秋的来临草叶开始变得柔软而湿润,靠近地面一层有若隐若现的清雾,仿佛是整片土壤在夜里酣眠时呼出还未及散去的气息,它们随着空气流动而依附婉转,顺着身体的抖动而爬上音箫的脚踝,凉凉沁脾,丝丝入骨。
不过还没来得及冰寒侵体,高处小山丘顶的太阳就慢慢移出来了,发散着暖暖的光丝,一缕一缕织出一张金网,一寸一寸覆盖着整个大地。
音箫去厨房做早餐,任黎沣端着水壶悠悠地给花儿浇水。
“今天要去夜鹰吗?”
“不用,没什么事做,过两天再去报道。”
“那我们干点什么好呢?”
音箫噘着嘴,仿佛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任黎沣轻笑,将盘里的煎蛋一口吃掉。
音箫想了想,从房间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任黎沣。
“这是我前段时间收集的资料,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的话,孟桩存在大量的私吞公款行为,集团的钱都被他转移到私人用途,上次打听到他要合作致幻剂的工厂项目,所有资金的来源都是和腾玛挂钩而并非个人的名义,不过,我们还缺少证据,要是能找到合同文件就好了。”
任黎沣翻着那些纸张,眉头深皱,他想问音箫为什么忽然间这么努力地搜集这些,但是在那之前,一个闪现的念头阻断了他所有的疑问。
“音箫。”
“嗯?有什么问题?”
“昨天的周年庆,你原本计划了什么?”
音箫一怔,被他敏锐的眼神吓到,支支吾吾说:“我,我原本是想去搞破坏的,不过你说从长计议,我就……”
偷瞄他一眼,对方目光如炬,一时咋舌。
“你差点就擅自行动了?”
音箫花了一点时间来理解‘擅自行动’是什么意思,当时情况明明不是这样的,可在任黎沣面前,音箫总是觉得自己理亏。
一段沉默以后,任黎沣愔愔开口:“音箫,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音箫料想不到这话题跳跃得这么快,思维有些跟不上节奏,脱口反问了一声:“啊?”
“当杀手的日子,你过够了吗?”
这次听得很清楚了,音箫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紧紧压着她的神经让她隐忍不发。
当杀手从来不是她的选择的路,她只是选择了任黎沣。
回到当时,如果任黎沣不是杀手,而是货车司机、搬运工或者其他职业,那么音箫这辈子绝对与杀手占不了边。
任黎沣曾经对她说过,除了当杀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好什么,音箫觉得这句话太过武断,任黎沣擅长射击,又学过格斗,当杀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而且容易上手,但这并不代表他做不了别的,不过是进入一门自己不熟的行业,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罢了。
就如音箫,射击训练和体能锻炼简直是小时候的噩梦,但是花了两年时间,她也能单独出任务了,从第一次真正杀人开始,音箫心中正义与邪恶的那根界线就开始磨灭了,她想着只要任黎沣还在,她就可以一直坚持;但是后来,夜鹰例会被袭击围剿,伤亡场面太过凶残,一夜之间见证了那么多人的惨死,她第一次萌生了退出的想法,还记得在那之前,易云超曾多次苦口婆心地劝她当一个普通人,终于在这关悠生死的时刻动摇了她;再然后,当发现她父母的死和夜鹰有直接关系的时候,音箫就已经失望透顶了。
“我在想,或许我们应该退出夜鹰了。”
任黎沣的话犹如定海神针,一瞬间就将音箫脑海里所有飘飞的思绪镇压,音箫望向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惊愕。
任黎沣却站起来,慢慢地朝门口走去,地面那一片青绿,柔软着他的眼波。
他不会告诉音箫,在独自经历那生不如死的一个月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后悔。
以前的他无牵无挂,唯一的目标就是报仇,若是在任务中出事,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当他浑身是伤地躺在床上,想象着音箫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心里就衍生出顽强的求生意志,人生第一次害怕自己就这么死去。
从那时起任黎沣就明白,许音箫,已经成为他唯一的惦念。
“退出夜鹰,然后呢?”
任黎沣诧异地看她一眼,可巧时空流转,角色对换,音箫黑瞳幽幽。
“然后,我们就不再是杀手,也许我可以找一份简单的工作,这应该不难。
你——”
“我就可以回去找我舅舅了,抛弃了杀手的身份,舅舅他们一定会重新接纳我的。”
“你……”
音箫并没有看见任黎沣那一秒的呆滞,抠着门框还自顾自地说:“其实我已经矛盾很久了,一直想向他们坦白,因为每次都要撒谎,实在过意不去,可是又怕说了他们接受不了,就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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