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无定也,要不可遏也。
有定体者非体,可扼者非要,文离而质不足以立也。
奚以明其然邪?
耳、目、手、足之为体,人相若也,而不相为贷。
非若刻木以为傀儡,易衣而可别号为一人也。
故疏而视之,相若;密而察之,一纹一理,未有果相似者,因而人各为质焉。
则质以文为别,而体非有定审矣。
一人之身,居要者心也。
而心之神明,散寄于五藏,待感于五官。
肝、脾、肺、肾、魂魄,志思之藏也,一藏失理而心之灵已损矣。
无目而心不辨色,无耳而心不知声,无手足而心无能指使,一官失用而心之灵已废矣。
其能孤扼一心以绌群用,而可效其灵乎?
则质待文生,而非有可遏之要,抑明矣。
是故先王视之而得其质,以敦人心之诚,而使有以自立;察之而得其文,以极人心之诚,而使有以自尽;于是而辞兴焉。
夫辞所以立诚,而为事之会、理之著也。
缘政而有辞,待辞以兴政。
政无可荒遗而后有恒,故辞无可简僿而必于能达。
奚定体之必拘,而遏要可片言尽哉?
夫西周之诰誓,降而为春秋之词命,降而为战国之游谈,体趋卑而失要,文趋靡而离质,则信然矣。
乃其离质以靡者,其将可以为文乎?其能用足以发其体乎?其能详足以尽其要乎?盖亦相承相袭而有雷同之体,执其成见而动人以其要也。
是则用不穷而能详乎体者,战国之游谈固不如春秋之词命,〔春秋之词命〕固不如西周之诰誓矣。
文之靡者非其文,非其文者非其质。
犹雪失其白而后失其雪。
夫岂有雪去白存之忧!
辞之善者,集文以成质。
辞之失也,吝于质而萎于文。
集文以成质,则天下因文以达质,而礼、乐、刑、政之用以章。
文萎而质不昭,则天下莫劝于其文,而礼、乐、刑、政之施如啖枯木、扣败鼓,而莫为之兴。
盖离于质者非文,而离于文者无质也。
惟质则体有可循,惟文则体有可著。
惟质则要足以持,惟文则要足以该。
故文质彬彬,而体要立矣。
而后世所号为辞人者:立一体以尽文之无穷,一开一阖,万应而约于一定:非是,则曰此其佚焉者矣。
立一要以亏质之固有,去其所必资,割其所相待,束急而孤露其宗旨;非是,则曰此其漫焉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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