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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循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空洞眼神,冷声道:“陈如希,当街杀人,你可认罪!”
陈如希淡淡道:“大仇得报,何其痛快。
我是杀了他,可此人该死,我何罪之有?故而我不认罪。”
钱循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不在霍新之死上纠缠,“那勾连海寇,谋害朝廷命官,意图谋杀皇嗣,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所谓勾结海寇,不过是给重明岛透露了一些贺熙朝的消息,不涉及任何朝廷机密,我问心无愧,亦不认罪。”
陈如希抬头看钱循,“钱蹈之,我若未记错,令尊一生郁郁不得志,后又英年早逝,论起来亦是贺党的苦主。
如今为了皇后和贺熙朝的滔天权势,你竟不惜为虎作伥,午夜梦回,你自觉对得住令尊在天之灵么?”
钱循神色一暗,那一瞬间原有的对他的痛惜因其提及先考而消失大半,“哦?贺党早就灰飞烟灭,何来贺党之说?更何况就算贺熙朝曾是贺党不假,可他为国开边、革新吏治、剿灭海寇,所建功业哪一件不胜过阁下?而在他办差的途中行刺,若成了便影响朝廷大局,这又哪里是忠臣所为?”
“贺氏外戚,若不是因了太后和皇后,贺熙朝小人何德何能比常人多这么多机会?”
陈如希冷笑道,“我若是未记错,蹈之兄出自钱塘钱氏,也是当地高门,你又哪里能晓得寒门举子的辛酸?我屡试不第,后又仕途坎坷,外放十年,而唯一懂我惜我之人,还不是被豪门世家的那些龌龊毁了?”
约莫是说到了伤心事,陈如希眼眶一红,“世人只道她是卑贱的次等妓子,而白雪词是那云中高高在上的仙子,可她比白雪词又差什么了?若不是她任侠仗义,她不会收留白雪词,也不会被诬陷,不会声名狼藉;若不是她秉性高洁,被诬告后也不肯屈从先前看上她的权贵,她也不会被逼接客;若不是她重情重义,她不会资助我科举,也不会因怕我受人白眼不愿随我外放,更不会出事之后,一意孤行地瞒着我,改名换姓、音讯全无……你道为何那晚我要伪造现场?我还不知背后缘故,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她籍籍无名地被当成一个下流妓子草草落葬……”
说到后来,他简直泣不成声,钱循想起炎娘遭遇,也难免凄怆,“你如何猜到假白雪词之身份?”
“先前我未中举时,炎娘修书给我,说起白雪词虽然被贺熙朝金屋藏娇,但还是找机会见了她一面。
炎娘心细如发,说白雪词比平日少了许多伤春悲秋,整个人旷达不少,琴箫乐理更上一层楼。
还说白雪词伤了嗓子,颇有些沙哑,听着反倒似个少年了,我当时就有些疑心,毕竟他们这般的乐妓,声音何其珍贵?”
陈如希陷入回忆之中,“最先将无妄道长和此事联系起来,是炎娘走后五日,我翻阅卷宗时发觉在琅琊王之乱时,竟然玄都观丢过三件宝物,其余都找到,而御赐的善渊剑则再不见踪影,据闻那是世上最细的剑。
鬼使神差,那日我去慈恩寺公干,因我一贯是知晓白雪词与晏华亭之事的,很是唏嘘了一阵,便一直流连到了晚上,登了云阁。”
“后来想起传闻中白雪词就埋在大慈恩寺左近,我下了云阁,想趁着无人前去凭吊,不想却发现白雪词的墓穴被人动过,我壮着胆子查看,发觉棺木不在,只留下了一个衣冠冢。
掘墓人不知是粗心大意还是另有用意,竟然将那口善渊剑遗留在其中。”
钱循缓缓道:“当年为白雪词下葬的,似乎正是贺熙朝。
大概他那时还不知善渊剑的底细,以为是白雪词的贴身之物,便一同附葬了。
后来起墓的,怕是晏华亭,他知晓沈颐身份,将那剑留在其中。”
“正是了。
天道彰彰,若我不在礼部掌管僧道之事,恐怕无法将真相串联起来。
也正是那时起,我想通了前因后果,也发现了为炎娘报仇的最好计策,就是借刀杀人。”
陈如希神色森冷,口气淡漠,仿佛在说旁人的故事,“无妄道长的身份,白雪词和晏华亭都是知晓的,可这些年晏华亭似乎仍有理智,并未迁怒沈颐。”
“先前贺熙朝为了皇后出了家,那几年似乎晏华亭看他也可怜,还算消停,你去挑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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