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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上海滩不太平,不是青帮闹事就是传来日本人蠢蠢欲动要攻打进来的消息。
夜心女中门口发生枪战的事件令爸爸觉得事态严重,于是决定亲自接我上学放学。
二姨太嘴巴最碎,吃过晚饭就跟妈叨念:“唉,你看,老爷对冰清就是不一样,我们小枫虽然是叶家的独子,也没见老爷捧在手心里宝啊贝啊的疼着。”
三姨太正认真摆弄手中的绣花针,隐约也听出二姨太声音里的抱怨忍不住笑着插嘴:“二姐,冰清小时候大病了一场,差点小命儿都没了。
老爷送她去外国治病,又在外国留了学回来,就如同失而复得宝贝,你这醋吃得没谱儿。”
二姨太被抓住了话柄心里未免有些恼火,脸上依然笑道:“三妹,我不比你,虽然说你只是裁缝的女儿我比你嫁得风光,但是家世怎么也是清清白白的。
哪像我这么苦命,说得好听点是影星,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戏子。
我只有小枫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光宗耀祖呢——”
“二姐,女人家的地位虽然不比男人,可是玉洁马上就要嫁给年轻有为的杜上尉,老爷说这个杜上尉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这样一嫁,不同样的光宗耀祖?”
楼下的大厅里二姨太的火气马上就要窜起来,二姨太十五岁的儿子小枫,三姨太六岁的女儿桃桃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战火而不敢出声。
我的姐姐叶玉洁走过去搂着二姨太的脖子轻笑:“云姨的皮肤这么光洁,不要气出皱纹来啦!
云姨演的那部电影上次玉洁没看得仔细,能再借我看一下吗?”
二姨太平时没别的嗜好,就是对她演的那几部电影,见了人就吹嘘。
碰见有喜欢那两部戏的人连什么烦恼都忘记了,高高兴兴的随玉洁上楼去了。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妈妈才叹口气说:“凌月,你不是不晓得阿云的脾气,整个一人来疯,不理她自讨没趣就过去了。”
说实话,对这个家来说,我有点像陌生人。
爸妈的宠爱的确有点过火,因为我是他们十年没见的女儿,一直到去年才回到上海。
这十年里,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回来,可是中国不太平,到处战火连天,别人都忙着躲战祸,我却急着回国,在爸爸的强烈反对下只能作罢。
好在这一双弟妹品性单纯,凭空多出个姐姐倒也不觉得稀奇,整日缠着我问些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吃什么喝什么的小问题。
爸爸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在楼下做功课听见管家开大铁门的声音,接着就瞧见爸爸紧锁的眉头,三姨太见状将一双儿女带到楼上睡觉去,妈妈命下人沏了杯碧螺春奉到面前:“老爷,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烦心,先喝口茶——”
“处在这乱世之中,真是什么都不太平。”
爸爸叹了口气:“还记得前几天夜心女中附近发生的那起革命党人被杀案吧?那革命党人死在巷子里,身边竟然还遗落了一本盖了夜心女中印章的国文课本。
如果单纯的是个革命党人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他身上就有路上校需要的秘密情报。
只不过那个情报没有在尸体身上,必定在那个最后见过那人的身上。
现在路上校已经放下话了,如果我揪不出这个课本的持有人,就要下令搜校。”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不见了国文课本,幸好我平时的课本只是拿来看的,若上面有字迹或者名字,对照起来就麻烦了。
“冰清,平时你就留意下,周围有没有女同学丢了国文课本。”
“我知道了。”
我不露声色的应了下来,然后一一跟他们道了晚安就回楼上休息。
我只记得那人死之前脸上如释重负的微笑,像是解脱了一般或者什么重要的事情完成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