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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看到主人再露欢颜,我便已知足。
又是一年春风暖,从洛阳赏花归来,我听说城中新开业的一家酒楼口味甚佳,便为主人订下了坐席。
菜肴果然出色,然而主人的心思,不在酒菜上,反频频望向在酒楼里弹唱卖艺的几人。
我不明所以,暗忖那歌姬模样尚自不如府里的那几个,待看见了坐在最後弹琴的少年,我蓦然醒悟──
一个清瘦文静的少年,琴艺平平,可他低头侧脸间,隐隐然有一两分与那舒公子相似。
一两分,已足够。
宴罢,少年已坐到了主人的车厢内,怯怯地望著自己的新主人。
「如衣……」主人唤著为少年起的名字,笑道:「不用叫我爷,叫我的名字我非就好。
」
少年有些惶恐,嗫嚅片刻才在主人的催促下小心地唤了主人一声「我非」。
我在车厢外听著主人终於又一次开怀大笑,却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悲。
如衣住进了别院。
那座别院,自从舒公子离去後,深锁至今。
而今重又开启,洒扫修葺,移栽花木,拾掇得犹如往昔。
主人更隔三岔五来别院探望如衣,亲自指点他琴艺,又聘请名师,教如衣作画写诗。
如衣的穿戴打扮,也完全模仿当年的舒公子。
看著这少年一点点地变得更像舒公子,主人的笑容也日渐变深,对如衣益发宠爱,仿佛要将当日欠了舒公子的一切,悉数补回。
如衣受宠若惊。
不知陈年往事的仆役们自然更认定如衣是主人心头最宠,对如衣极尽奉承。
少年起初还本分,慢慢地,便被仆役们纵惯得忘乎所以,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当然到了主人面前,他还是懂得扮足乖巧。
他背地里的骄纵傲慢,我全都瞧在眼里,却也不想去主人跟前多话,反而觉得少年既讨厌又可悲。
纵使主人再如何溺爱他,予他锦衣玉食,主人也不曾真的当他是舒公子看待。
舒公子留下的那张九霄环佩,始终锁在琴匣中,不容任何人碰触。
这如衣装痴撒娇地求了好几次,主人都不答应打开给他一看。
既然主人只当他是个聊以寄情的替身,我又何必太过认真,坏了主人难得的好心情呢?因而对少年的劣迹,我也就眼开眼闭,权当未知。
我没想到,一时的纵容,竟酿成了日後滔天大祸。
这年夏,苌员外逝世,夫人悲恸欲绝,祭奠归来後一连数日茶饭不思,卧病在床,主人便在病榻边相伴,直待夫人病情好转,才去别院。
如衣见主人来到,浑不似往日殷勤,反倒沈著脸赌气。
「怎麽,晚来了几天,你就生气了?」主人笑著打趣他,拥他进了琴室,笑容猛然僵硬。
琴案上,赫然放著九霄环佩琴,那同为古物的琴匣竟已被劈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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