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动唇,每说一句话都难受得似要呕出心肺来,“当日承蒙公主教诲,如闻药言,感激不尽……而今樊凉正值千钧一发之际……待兵围被解,我若还有命回来,再与他说清楚……便是了……”
淳尔佳点了点头,将我的手执起放于自己颊边,簌簌落下的珠泪将我的手背都打湿了。
深喘一口气,又说,“汉军如今的主帅乃当朝玉王之子,人亦称其小王爷。
不瞒公主,他于在下而言,如父兄,更胜于父兄,在下为了他也可豁出命去……然而他半生坎坷遭遇难计,换作任何一人定然都难以承受非死即疯了……他是极不快乐之人,只怕也要作出让他人极不快乐之事来……这所托第二件事,便是求公主能免则免,能避则避……万不要与他交道……”
眼见天色愈黑,将起沙暴,只说可投奔陇西,即与淳尔佳饯别。
她执意将坐骑留给我,那匹马浑身雪白不掺一丝杂色。
季米的马。
不及行出多远,便从马上堕了下来。
日昏穷途,遍目荒芜,分不出是昼是夜,也不知何去何从。
我一生从未如此落魄狼狈。
腕上使不出半分劲气,应是全身内力皆已被糜伽化去。
只觉渴得唇燥舌焦,倦得心力交瘁,大笑数声,又吐出一口血。
狡兔尚有三窟,然天地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我若命丧于此,转眼便会被这茫茫尘沙埋了去,也算有塚可归了。”
不过俄而,铺天盖地的黄沙便埋住了我的半截身体。
心里想着:那“四时五谷”
的命言,若于今日应谶似也不错。
“马儿,你说……他醒来后会不会怪我?”
轻抚了抚身边的雪色骢毛,一想到这世上最后伴我身边陪我说话的竟是一匹马,也觉好笑。
屈腿伏于我身侧,不断将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旁。
“应该会的……他这烂透了的性子……”
盈耳的风声先是很响,但渐渐轻了。
我微微一笑,阖上眼睛——却感到有一物一直在捣我的身体,闹得人睡不了。
原来是那马儿正在踢我,下蹄的劲道十分凶残。
见我睁开眼睛,便又伏下身子,将头靠近我一下一下推挤,似要拱我起来。
眸子炯炯发亮,那眼神竟看着莫名熟悉。
“当真……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马……”
用尽最后力气爬上马背,伏于其上。
人事不知前,笑说,“好罢,且听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