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里许路程转眼即过,石楼通身显露眼前,那楼依林而建,高有两层,横直不过六七丈光景,形制一如中华,萋萋荒草,掩至门前,二楼窗户未闭,面海而开,楼檐挂着一串铁马,铁锈斑斑,饱经岁月侵蚀,仍然迎风叮咛.
陆渐站在这无名石楼前,不知怎的,便觉一股古朴苍凉之意扑面而来,不由得怔忡片刻,方才卸开门闩,推门而入.
楼里甚是简陋,木桌木凳,久经风蚀虫蛀,早已朽败,唯独几件石器留存完好,细细辨认,也不过是些石X药杵,石磨石碾,还有一张大大的石桌,积满灰尘.
陆渐一无所得,心中失望,快步登上二楼,惊得楼上扑簌簌鸟雀乱飞,羽毛四散,敢情历经多年.楼中已成海鸟巢穴,遍地羽毛粪便,臭气熏天.游目四顾,陆渐心头蓦地一凉,几乎便停止跳动,原来,左面墙上,一排书架狼藉不堪,书页早被鸟雀撕扯殆尽,仅余满地纸屑.
陆渐呆了一会儿,放下姚晴,扑到书架之前,发疯也似翻找,然而除了一地碎屑,再无一纸完整书页,纸屑上沾满灰尘鸟屎,黄不黄,白不白,哪儿辩得出字迹呢?陆渐沉默时许,陡然发出一声撕肝裂肺的号叫,双手紧紧攥住那堆碎纸,指甲入肉,鲜血淋漓,一点一点,滴落在地.
哀号声远远传出,海风阵阵,悠悠而至.檐下铁马相击,发出悦耳鸣声,似在安慰楼众人的痛苦,树上鸟儿婉转,又似诉说岁月的无情.陆渐脑中一片混乱,脸上凉冰冰的,不知不觉,已挂满泪水,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低低吟声.
呻吟入耳,陆渐陡然还醒,慌忙转过身来,抱过姚晴,只见她蛾眉颤动,似乎极为痛苦,陆渐忙讲大金刚神力传了过去.过了好一阵子,姚晴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又过片刻,终于睁开.
陆渐悲喜交集,悲的是医术尽毁,救治无望,喜的却是多日以来,姚晴第一次苏醒,在她眼里,散发着一股子异样神采,苍白的双颊,不知为何也泛起淡淡红晕.
两人四目相对,陆渐心头凄惶起来,他隐隐明白,这一次,姚晴当时回光返照就如落日西沉的绚烂,在最短的时刻里,这个女子残余的活力就会挥霍殆尽.陆渐眼角发酸,胸中悲恸之意铺天盖地而来,可又怕姚晴伤心,不敢痛苦,强笑一笑,柔声道:"
阿晴,我们,我们到地方啦,这里就是西昆仑的故居,待我找到《相忘集》就来救你."
姚晴望着他,似笑非笑,蓦地叹了口气,轻轻道:"
陆渐啊……你从来骗不了人的,你的脸在笑,眼里却在哭呢……"
陆渐急忙抹一下眼,说道:"
我哪儿哭了,眼泪也没有一滴……"
姚晴笑道:"
傻子,别闲话,我,我累的,说一句就少一句…"
陆渐点点头,眼眶里却是一酸,只有转过头,向着窗外常常吸了口气,转过头来欲要再笑,却再也小不出来.
姚晴见他似哭似笑的样子,心中一阵难过,欲要举手抚他面颊,身子却似空的,没有一点力气,只得叹了口气,说道:"
傻子,我好累啊,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陆渐起初道:"
阿晴,你为何要提这个死字呢?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又怎么办呢?"
姚晴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可我尽了力啦,这些日子,活得好辛苦.你记得哪天在水井边,臭狐狸对我说的悄悄话么?因为这句话,我才能活到今天."
陆渐心中茫然,问道:"
他对你说了什么?"
姚晴重重喘了一口气,说道:"
他,他说,我这样一个丑样子,要是死了,在你心里,永远只会记得我这个样子……"
陆渐大怒,叫道:"
他胡说八道,我这就找他去……"
说罢便要挣扎起,姚晴急道:"
别……"
一急之下,又是喘不过气来,陆渐急忙俯身给她度入内力,姚晴缓过一口气,说道:"
陆渐,你别怪他,其实呢,他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你就不如他,不懂我们女孩儿的心思……"
陆渐苦笑道:"
什么心思呢?"